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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安娜丽塔第一次出演莎乐美, 对伊格纳西奥来说,也是终极狂欢的前奏。
不久前, 他完成了新剧的创作。他本不指望安娜丽塔能够即时胜任女主角, 但他低估了她的天赋和进步速度——仅仅二十岁,她就已经成功将声音发展出了如此惊人的强度和音量……经过《莎乐美》的几次排演后,伊格纳西奥已毫不怀疑, 她足以完成他所缔造的生命盛宴。
然而,不寻常的是,她的技术终于到位了, 而在她一贯擅长的表演一关, 她却反而做得差强人意。
伊格纳西奥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好不容易得享梦幻般的爱情生活, 她现在警惕一切破坏平静的疯狂、酷烈,因此对于莎乐美,她有所忌惮,也无以全情投入……面对《莎乐美》尚且如此,面对他的新剧作, 她或许甚至可能找借口拒演。
不过, 这也没什么关系。
他完全有把握让她彻底释放天性,并且以他所知,他肯定这个过程的精彩程度, 绝不会逊色于戏剧的本身。
透过眼前尚未掀起的红幕布, 伊格纳西奥看到了令他热血沸腾的狂乱幻景,唇边不禁浮现一抹奇异的微笑。
正在此时,一个意外而又可喜的人物出现了。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他的笑意顿时扩大, 而这俊美青年在与他目光相遇的一瞬间,顿时惶恐地移开了眼,好半天才极其不情愿地在他身边落座。
“你好。”他慢条斯理地说,有意令对方更加不适,“我亲爱的阿多尼斯。”
克里斯蒂亚诺浑身一个激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最后却还是没有发作,只是一把扭过了头。
“你好。”克里斯蒂亚诺闷闷地回了一句。
以他喜恶分明的脾性,这样的反应可谓克制到反常,伊格纳西奥不禁饶有兴趣地挑起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令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不一会儿,音乐厅陷入了黑暗中,演出正式开始,全场齐声鼓掌,宏大的乐队亦奏起了音乐。
舞台上,年轻的叙利亚军官奈拉博斯正和其他士兵一起看守关押着先知约翰的古井,与此同时,他遥望着宴席上的莎乐美公主,不顾他人的不安劝阻,高唱咏叹调,动情地赞颂公主的美貌与纯洁。
不久后,莎乐美公主因无法忍受继父希律王淫邪的注视,离席享受自由的空气,皎洁似处女的月色,紧接着,她又被正在预言耶稣降临的施洗约翰的声音所吸引,于是,她最终说服了暗恋她的奈拉博斯,令他将那先知从古井中带上来见她。
神圣、庄严、英俊的先知出现的一刻,身为贞洁少女的莎乐美立即被点燃了爱恋与情`欲之火,并疯狂地表达出对他肉体的渴慕。
施洗约翰的心只属于上帝,对莎乐美则予以诅咒与斥责,而她却依然狂热地恋慕着他,追求着他,不惜牺牲灵魂与生命来供奉美的祭坛。
“约翰,我渴望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就像园里从未染尘的百合……让我抚摸你的身体。”
“退下,巴比伦之女!世间最邪恶的女人。不准再对我说话。我不再听你说话。我只听主的声音。 ”
“……漫漫长夜,当月亮隐藏她的脸庞,当众星消失,但这一切都不黑暗。在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你头发的黑……让我抚摸你的头发。”
“退下,所多玛之女!不准碰我。不准污蔑主的头颅。”
“……我想要的是你的嘴唇,约翰……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你鲜红的嘴唇……让我吻你的嘴。”
“不行!巴比伦之女!所多玛之女!不行。”
……
“我要吻你的嘴,约翰。我要吻你的嘴。”
“让我吻你的嘴,约翰。”
“让我吻你的嘴。”
“我要吻你的嘴。”
“我会吻你的嘴,约翰。我定会吻到你的嘴。 ”
……
克里斯蒂亚诺目不转睛,似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歌剧上。然而,伊格纳西奥一看便知,纵然他的恋人此刻光彩夺目、歌声嘹亮,他也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听不进去——因为他对伊格纳西奥畏之入骨,此刻正在竭力忍耐逃跑的冲动。
他应该快要二十七岁了,却还是学不会必要的掩饰,学不会适度的麻木,仍保持着绝对的本真和敏感。眼见他这样害怕他,却又以那喜怒形于色的稚嫩面具强作镇定,伊格纳西奥倍感有趣,乃至不再那么关心安娜丽塔有所保留的表演了,而更乐意欣赏他在恐惧中的姿态。
即便无声静坐着,伊格纳西奥依然感觉得到那具高挑、健硕的身体里流动着旺盛的生命力、压缩着蛮横的力量,随时能够喷薄而出。
他这样精力充沛,强壮灵敏,偶尔在广告,在新闻里瞧见他,他也总是一副轻佻张扬、自信无畏的样子,然而刺穿那层带刺的硬壳,他就像只惊愕的小动物一样脆弱……若是能掐住他漂亮无比的脑袋、鲜活诱人的肉体,把他折磨得不剩一丝理智,该是何等美妙的盛景?
伊格纳西奥早过了欲望躁动的年纪,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却总能令他清晰地感觉到,美是多么致命的东西。
与此同时,舞台上,得到希律王的奖赏许诺,莎乐美在众人面前终于跳起了七重纱之舞。安娜近期特地恶补了舞蹈,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足够的媚态,然而她心有挂碍,人在戏外,她的诱惑在伊格纳西奥看来也流于造作了。
不过,自她开口向国王要求约翰的头颅开始,她的表现却惊心动魄了起来,似乎真正成为了那任性乖僻的魔女。
“噢,甜美可爱的莎乐美,你比所有犹太王国的女儿更美丽。你希望银制盘子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给你?告诉我。无论你的愿望为何,我都会给你……”
“约翰的头。”
“不,不行,莎乐美。你不能做这项要求……要求其它东西。向我要求我王国的一半,然后我就会给你。但不要对我提出这项要求。”
……
“我请求你给我约翰的头。”
“我要约翰的头。”
“约翰的头。”
“给我约翰的头。”
“给我约翰的头。 ”
“给我约翰的头!”
……
伊格纳西奥看向渐渐入迷的克里斯蒂亚诺,忽然也有些好奇,这颗完美无缺的头,装在银盘子里是何模样。比起苍白肃穆的基督圣人约翰,纯真无辜而又活色生香的阿多尼斯可实在是精彩、动人的多了。
……
“啊!你总算要承受我吻你的嘴了,约翰。好!我现在要吻你……”
“约翰,约翰,你是我唯一爱的人。其它的男人在我心中都只产生厌恶之感。但你,你太美丽了……”
“你的心中没有我,约翰。你拒绝我。你向我口出恶语……很好,约翰,我还活着,但你,你已经死了,而且你的头颅还属于我……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
“我爱你,约翰,我只爱你……我希求你的美丽;我渴望你的身体;无论美酒与鲜果,都不能满足我的需要……”
……
“我吻了你的嘴,约翰,我终于吻了你的嘴。你唇上的味道相当苦。难道是血的滋味吗?……或许那是爱情的滋味……他们说爱情的滋味相当苦……但那又怎样?我终于吻了你的嘴,约翰。 ”
……
终以罪孽占有圣洁的莎乐美,最后因她的惊世骇俗之举被希律王处死,完成了唯美主义的献祭,大红的幕布也就此落下。
一小时四十分钟没有间歇的演出结束,克里斯蒂亚诺长出了口气,立即开始大声鼓掌。向观众谢幕时,安娜丽塔眼里仍然只有他一人,向他露出了最甜美的笑容,他也不禁回以微笑,并向她高高竖起两只大拇指。
谢幕结束,观众开始散场,克里斯蒂亚诺没有起身,也没有看伊格纳西奥一眼,而是依然呆望着前方,并渐渐苦恼地咬起了指头。
伊格纳西奥则悠闲地开口:“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如果你不想被安娜知道的话,你得快一点。”
克里斯蒂亚诺一惊:“你怎么知——我没说我有问题要问你。”
“你没问题要问我?”他用惊讶的语气说,“这么说,时隔一年零四个月,你特地来找我,只是为了和我发展友谊?噢,我真是受宠若惊。”
克里斯蒂亚诺僵了僵,硬着头皮冷笑说:“原来你不止话多,还很自恋。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来看歌剧是为了找你?”
“是吗?我知道了。”伊格纳西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立即起身,“你没事要找我,那么再见。”
克里斯蒂亚诺咬了咬指头,慌忙跟了上去。
“你没事找我,还跟着我干什么?”在剧院过道,他好笑地问。
“谁说我跟着你?”克里斯蒂亚诺冷哼了一声,“我只是正好也要到后台门口等安娜。”
“噢——”伊格纳西奥戏谑地拉长声音,“是这样。”
克里斯蒂亚诺忿忿地扭头不做声。
见此,伊格纳西奥勾唇一笑,忽而起了戏弄之意。
他不动声色地拐进岔道,而克里斯蒂亚诺久未来到剧院,本身也不熟悉通路,并未觉察到他们走的并非后台方向。
走了一会儿,克里斯蒂亚诺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但到底还是没有多想,一言不发地继续走在他身后,渐渐地还走神了起来,只是下意识地亦步亦趋跟着他。
然后,伊格纳西奥终于停下了脚步。
克里斯蒂亚诺抬头一看,气恼不已:“嘿!你带我来厕所干什么?”
“什么?”伊格纳西奥一脸莫名地反问,“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一路跟踪我到厕所,你想干什么?”
他立即怒目而视:“你在耍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格纳西奥一摊手,“如果你想跟我一起上厕所的话,随便你。”
说完,他转过了身,才刚踏进厕所一步,克里斯蒂亚诺就叫住了他。
“站住!好吧,我是有问题要问你。”克里斯蒂亚诺懊恼地甩甩手。
伊格纳西奥回头,对他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你早点说不就行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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