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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警察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沉下眼睑,许多个念头在林老实的脑子中打转。他住的是5楼,这么高,从窗户边上逃跑肯定不行。但门外,哪怕这个人暂时退让了,但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在什么角落里盯着他,然后给他设个圈套,伺机抓住他。
所以从门口出去绝对不是个好办法,很容易被抓住。就在林老实犹豫的这会儿功夫,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和那个男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如此锲而不舍,更加肯定了林老实的猜测,这个人很可能是戒网瘾体校派出来的。
这些人还真是厉害,他什么都没带,也没打电话回去,跑到隔壁省,刚睡了半觉他们就追来了。他低估了他们的能量,林老实估摸着他们在某些系统里有人,自己在这个信息社会里,只要用到网络、银行卡、身份证、手机等都可能被这些人给追上。但又不能不用。
既然被追上了,走不掉,那就把事情闹大吧,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尝不是一条出来。
一瞬间,林老实心里有了决断,他走回床边,拿起酒店的座机拨通了110:“喂,你好,我要报警,xx宾馆五楼有个人要跳楼自杀,他坐在窗户上。”
打完了报警电话,林老实坐下来,找了一圈,自己身上没带什么利器,宾馆的客房里也没什么尖锐的器具,找了半天,他才从钥匙圈上找到了一个指甲刀。
林老实掀开被子,将宾馆白色的床单撕开,撕成一幅长条,然后用指甲刀剪破了左手小指,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他就用这血在白色的床单上写了一行鲜艳的大字“戒网瘾体校还我自由”。
趁着警察来之前,林老实将这一张红字白底的横幅挂在了宾馆的窗口,然后推开窗户,爬了上去,坐在门窗户上。
宾馆的窗户不宽,窗户只能推出去一半,一个大人坐在上面实在是憋屈得慌,腰得弯着。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持续的时间自然是越长效果就越好,林老实想了想,爬下来,抬起脚,重重地踢到玻璃窗户上。
幸好他今天穿的是皮鞋,连踹了好几下,窗户被他踹变了形,玻璃也碎了,但好歹能完全推开了。
做好这一切,林老实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坐到了窗户上,背靠着窗户,静静地等着警察过来。
外面,陈教官派出了几乎没跟林老实打过照面的陶教官去骗林老实开门。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麻醉的针药,只要林老实一开门,他们就冲进去,制服他,给他打了麻药,让他动弹不得后,换身衣服,扶着他下楼。这样,前台的服务员也看不出猫腻。
但谁料,林老实只说了一声“谁啊”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陶教官说完了那番说辞,等着林老实应声,结果等了两分钟都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些绷不住了,眼睛一斜,瞥向贴在门边的陈教官,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陈教官朝他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示意他再敲一敲,骗林老实开门。
咳了一声,陶教官又敲门,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兄弟,帮个忙呗,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天热得实在是没法睡,你就帮兄弟我一把吧,今晚请你吃宵夜。”
他又故意提起宵夜。刚才他就骗林老实说昨晚吃出去吃宵夜碰到林老实来住店,想暗示他比林老实早就住在这个酒店里了,并不是奔着林老实而来的,以此降低林老实的戒心。
现在旧事重提,不过是想再提醒林老实一回,表明自己的无害。
可他这番表现注定是表演给瞎子看了,心头产生怀疑后,林老实根本就没守在门口,看他表演,而是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所以任凭陶教官说了一大堆,但都没人搭理他。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一回门,还是没人应声。
自说自话了这么久,可能还会惊扰到隔壁的客人,这出独角戏陶教官没法唱下去了,他再次看向陈教官,征询陈教官的意见。
陈教官猜测林老实是产生了怀疑,再在门口等下去也没意思,搞不好林老实还会找服务员上来驱赶他们,白生事端。
犹豫了片刻,他给陶教官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退回客房,免得动静闹得太大,引起他人的注意。
回到客房后,陈教官就说:“尹教官,你去楼下,坐在车子里,盯着酒店的出口,这个酒店没地下停车场,林老实要是想跑,只能从大门口跑,你盯着他。”
“好。”尹教官马上推开门下了楼。
然后陈教官又对陶教官说:“你把门稍微开一条小缝,椅子端过去,坐在门后面,盯着林老实的房间,盯紧了,有什么动静立即通知我,一会儿我跟你换班,绝不能让人给跑了。”
“好的。”陶教官点头,马上拿着椅子坐到了门边,盯着林老实客房的门。
而陈教官则不顾现在才早上五点出头,拿起电话给闫主任打了过去:“闫主任,打扰了,我给你汇报这边的情况。我们到了酒店,找到了林老实,但这个小子非常狡猾,不肯开门,估计是有了防备,我提议让他父母立即过来。”
他们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林老实发生冲突,强制把他带走。但他父母在,这个顾虑就没了,因为他们是听从对方父母的委托,便是有路人想帮忙,顾忌着对方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也不好管对方的家务事。就是闹到警察局,警察也只能调解,和稀泥,不可能干涉父母管教子女,尤其是偷钱逃跑的子女。
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已经做得得心应手,很有经验了。闫主任明白了陈教官的意思,颔首道:“好,我马上通知他父母,尽快赶过去,你们在那儿盯紧了林老实,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挂断电话后,闫主任当即给林父打了个电话过去:“找到林老实了,他在隔壁省会的一个连锁宾馆中。我们的教官守在那儿,他不肯跟教官们回来,你们两口子准备一下,马上下楼,待会儿有车子来接你们……算了,我亲自过来陪你们过去。”
林父本来还不大满意的,听闫主任亲自出马,大清早就帮着他去把孩子带回来,高兴了:“那就麻烦闫主任了,我们在楼下等你。”
闫主任住在市区,早上五点多,路上没什么车子,不堵,所以速度很快,只用了十几分钟,他就赶到了林家楼下,带着林父林母匆匆奔往隔壁省会。
***
陈教官打完了电话后,走到门边对陶教官说:“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我来盯着,两个小时后你来换班。”
他们都没睡觉,时间长了,熬不住,很容易打瞌睡,就想出了这个轮流休息的办法。
陶教官点头,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床上,但他刚走出两步,忽地听到陈教官的手机响了。
他又不得不折了回来:“你先接电话,我盯着。”
“嗯。”陈教官退后两步,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尹教官,怎么回事?”
电话里,尹教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陈教官不好了,酒店门口突然来了好几辆警车,好几个警察冲进了酒店。”
这么多警察过来?莫非遇上了临时的扫黄打非?真是晦气,扫黄打非不大晚上吗?这大清早的扫什么啊?
不过他们又没叫小姐,没参与黄赌.毒,也不怕警方来查,唯一要小心的是林老实趁乱跑了。
陈教官立即嘱咐尹教官:“不用管,这跟咱们没关系,你盯紧了,别让林老实跑了。这次要跑了,他有了准备,下回再想抓住他就难了。”
“好,我知道,你放心吧。”尹教官挂了电话,揉了揉眼睛,紧紧盯着酒店大门。
而陈教官刚安抚完尹教官,准备接陶教官的班,就听到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来的人就不少。他一惊,急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然后就看到酒店服务员带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小跑过来。
陈教官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在心里骂娘,靠,怎么回事,他刚说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结果警察就奔他们这边来了,该不会真是来找他们的吧?
陈教官的腿有点发软,不过他是白操心了,警察压根儿没注意到他们的门开着,一口气跑到林老实的客房外才停下脚步,打头的酒店服务员迅速用卡刷开了门,几个警察冲了进去。
陈教官看得目瞪口呆,怎么回事?这些人竟然会奔着林老实去?
搞不清楚状况,陈教官很焦虑,又唯恐警察发现了他们在偷窥,赶紧悄悄关上了门,示意陶教官盯着猫眼,他自己掏出电话给尹教官打了过去。
结果尹教官的电话显示在通话中。
这个时候了,他跟哪个女人在打电话啊,不知轻重!陈教官还以为尹教官是在跟相好打电话,怒了,挂断了电话,吐了口气,又准备打过去,不料尹教官竟然打过来了。
他赶紧接通,两人竟同时不约而同地问道:“刚才你跟谁打电话呢?”
这一问,两人就明白了,刚才就是他们俩在互相打电话,因而很不巧地错开了。
“行了,赶紧说正事,那些警察竟然是来找林老实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该不会是这小子自己报的警吧,他以为报了警,警察把他带走,咱们就拿他没办法了?”陈教官冷哼。
真这样,那简直是林老实那小子自投罗网。他们已经叫林父林母来了,到时候正好让林父林母去派出所名正言顺地带他走。他还以为派出所就是他的护身符了?小年轻,天真!
但尹教官难以置信的声音打破了陈教官的自信:“陈教官,不好了,警察跑到酒店楼下,让人把楼下的车辆开走了,而且拉起了一条警戒线。那个,楼上的窗户上,好像有个人,该不会是林老实要寻短见吧?”
因为天才蒙蒙亮,尹教官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闻言,陈教官意外极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林老实会这么疯狂,连命都敢豁出去了。
“这么说警察来就是为了这个事?你在下面等着,我马上过来。”陈教官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交代陶教官,“林老实要跳楼,还招来了警察,我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你在上面盯着,有情况打电话。”
陶教官也懵了,似乎没想到林老实会这么疯狂,张了张嘴:“他……他是吓咱们的吧!”
陈教官皱眉,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了解,但这个林老实太能折腾了是事实。他们以往做起来得心应手,异常顺利的抓人行动今天恐怕是遇到了硬茬子。
“行了,别管这些,你盯紧了门口,留意警方的行动!”陈教官拍了拍陶教官的肩膀,推开门,迅速冲了下去。路过林老实的房间时,他扫了一眼,见好几个警察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真切。
这该死的林老实,以前在学校还以为他是个上道的,哪晓得是个祸害,这可真是验证了那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气恼地陈教官匆匆下了楼,一出酒店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几辆警察。再环顾了周围一圈,楼下果然如尹教官所说的那样,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而酒店五楼的窗户上果然坐了个人,不过光线比较弱,看不真切。
尹教官瞧见了陈教官,急忙跑了过来,站在陈教官身边,焦急地说:“林老实肯定是发现咱们追上来的,所以才去跳楼,事情闹大了,现在怎么办?”
陈教官瞥了他一眼:“急什么急?咱们做什么了?威胁林老实了?谁看到了?他跳楼是他的事,慌什么慌,先看着,他就是死了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他这淡定的态度感染了尹教官,也让尹教官冷静下来。
警察的动静不小,天渐渐亮了,有早起晨练的人,还有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早上比较凉快,出去买早点买菜的人。这些路人很快发现了警方的行动,听说有人要跳楼,一传十,十传百,不赶时间的都停了下来,站在下面瞧热闹。
渐渐的,天亮了,光线越来越亮,坐在窗户上,稍微不小心就可能掉下来的林老实也越来越清晰。
大家看见了,坐在五楼想寻死的是个年轻人。
有好心的大妈扯着嗓子劝:“哎呀,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何必想不开啊,不值得。”
林老实坐在窗台上不说话,任凭警方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因为天还没亮,事情还没闹得足够大,影响范围也不够广,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
终于,东边天际的太阳冒了出来,刺眼的阳光洒满了大地,照得坐在窗户上的林老实更显眼了。
清风徐徐,吹得床单猎猎作响,飘荡在他的脚下,一波一波,像涨潮时此起彼伏的水面。
楼下的人不知是谁忽然瞧见了白色床单上那几个红色的大字,惊呼出声:“你们看,你们看,他脚下挂了一条横幅,横幅上面有字呢!”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林老实吸引走了,现在经人一提醒,马上瞄了过去,仔细一辨认,很快就认出了那一行字。
“戒网瘾体校还我自由!这是什么东西?他是因为那个戒网瘾体校才想不开要自杀的吗?”
“看样子是,你们听说过这个戒网瘾体校吗?”
“没有呢,这是什么体校啊,还敢限制别人的自由不成?”
有个会上网的年轻人用手机搜出了答案,惊呼道:“我知道,我知道,戒网瘾体校是隔壁省一个很出名的……”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陈教官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总算明白了,这个林老实哪是要寻死啊,他分明是冲着他们学校来的。
不行,这件事得赶紧通知闫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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