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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胜衣看了一眼韩一守,将目光转向风无心等人,“所以我们都无从选择!”
“当年你们宋先帝将高怀德杯酒释兵权,身为开国将军的子孙的你,单是被拟定朋党之罪……你们皇帝再是仁义,凭借那群谏官的嘴,你也要掉脑袋啊!所以呢,现在,让这群人永远闭嘴,对我们都有好处,不是吗?”东阳君舔了一下细舌,仔细看着拦在身前的雨承,“雨盟主,我奉劝你带着你心爱的徒弟和女儿退下,风云两家,今日必灭!”
“我……”现在三剑联盟四面受敌,气数将尽,雨承就算想守也守不住啊。
风无心怒视着几人,“尔等凶手,多年前杀害我母亲,现在又杀我二叔,灭我折剑山庄……噗!”急火攻心的风无心竟是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南宫映雪在风无心的怀中悄悄醒来,将他抱得更紧,“无心,映雪想娘了。”
云曦踉跄几步也向前来,与风无心并肩而行,目光冷意无穷,“爹爹,曦儿现在就来陪你。”她紧紧依靠着风无心,相依取暖,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青涩未褪去的男人,“风云际变,能相依取暖,是为朝夕相伴!”
“怎么,雨盟主还想螳臂挡车?当自量!难不成,今日四家将一起葬送在火海之中?哈哈哈。”韩一守身后有千余人,自然底气十足。
雨承回首往了一眼雨萱和萧将离,额上渐渐出汗。
山边际,与天涯相接处,晨阳渐渐露出了点点光明,一缕晨曦破开沉重的乌云照耀而来,列剑大厅的四周的火苗一分一寸地低头,屋顶瓦砾依旧一片金黄。
“过时的人和事,终将被取代和湮灭!”东阳君举起金戟时乍然惊愕,因为列剑大厅门前下的石阶上,站立着一道道黑影,模糊不定。而金黄的屋顶上,则有四人——贺云刃,邪刃,雪鹰,赤练。
贺云刃握紧腰间刀柄,嘴角微翘而起,沉闷笑道,“风云两家,将会被我们这群过时的人保下!”
“你很有自信?”高胜衣紧捏长枪,从贺云刃的眼神的杀气竟震慑住了他,“这就是‘千人杀’贺云刃?”
韩一守看着高胜衣不禁冷声一笑,“‘血刃断空斩’乃影衣卫秘技,刀染千人之血方可修成!高大人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韩一守蹙眉寻思,“当日他若真心要杀皇上,怕皇上也凶多吉少啊。”
贺云刃凝视着高胜衣,右手的鬼面太刀泛起一丝丝血红的鬼魂,他突然身影消失了。高胜衣惊异之余,感觉身前杀气腾腾,长枪横档。下一秒,那鬼面之刀劈中了他的长枪,将他击落下马,“邪刃,雪鹰和赤练三人,今日起归入我影衣卫之下,与阎罗衙断无关系。”
高胜衣被一刀震得手有点发麻,咽了口水道,“你很有……”他话没说完,贺云刃左手金龙纹菊刀刺击而来,“膏粱子弟!”
“阎罗!”乌号刚想从箭筒里掏起雕翎箭,却被一条长鞭打中了,生疼得又缩了回来。赤练笑呵呵道,“修罗大人别急嘛,陪小女子叙叙旧!”
此时,邪刃雪鹰与百余影衣卫化成残影,如流星落来,围住风无心,挡住西夏铁骑长枪。
“死!”东阳君金戟上灌满了熊熊的火焰,贯刺而来。雨承以洗雨枪拨下,回身一枪将他逼退,踏雪乌骓马高跃长嘶。雨承庄严的面容使得西夏铁骑们惊退,“三十六路长恨枪”,千变化万的枪影刺穿了沉厚的铁甲,三四骑应声落马。
“风少主先走!”贺云刃挡住阎罗衙的攻势,大声喝道。
“我不走!”风无心心中复杂的情感无法叙述,“折剑山庄,是我的家!”
“嘿嘿,曾经我以为,大内皇宫是我的家……之后后来才明白,兄弟们才是我的家。”邪刃苦笑一声,一刀横劈将本初和尚逼退,“老秃驴你们不是最讲究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吗?不回你的破庙好好吃斋诵佛,来这里争什么玩意?”
“只要你身边的人还在,那么在另一个地方,就会有另一座折剑山庄。看来你还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啊。”贺云刃叹了一声。
老态颇显的风渊,昏迷不醒的风飞雪,目光无神的飞烟,坚毅不屈的云曦,温柔可人的南宫映雪,进退两难的萧将离,满身兵伤的雷少云,呆滞僵硬的云子傲……
“我……”风无心苦笑一声,抬望眼,满目苍夷。
萧范握紧腰间的刀,拍了一下萧将离的肩膀,“世子,你带着兄弟朋友先走,小叶估计不久就到了。”
“范叔,我……”萧将离看了一眼雨萱和雨承。
“带萱儿走。”雨承大声吼道。萧将离无奈“嗯”地一声点头了。
“心涵,保护好世子……还有少夫人!”萧范对萧心涵下令道。
风无心站立的双腿有点发抖,他抱起瘫软无力的南宫映雪,云曦倚着他高大的身躯慢慢前行,上石阶的每一步都是吃力的。
“邪刃,雪鹰,保护风少主!”贺云刃大声命令道,雨承亦对贺文贺武下命令道,“保护风雷两位家主。”
“不能让他们走了,先杀了风无心和云曦!潜渊之龙,若是重临苍穹,吾等必有浩劫!”韩一守惶恐大喝道,上前去,却被邪刃一刀拦下,“执法者大人,别急!”
“辽王!”韩一守咬牙道,对萧洪明和潜伏已久的黄衣大喝道。
“你敢对我下命令?”站在树梢的萧洪明眉头一皱,转而一笑,“也罢,一群废物,杀这几个黄毛小子也要本座出手!”他说罢,从背后掏出锋芒璀璨的纯钧剑,目光扫描着石阶上众人,好似在寻视着他的猎物,舌头轻舔着唇边,剑锋指着涯火,“是范叔的心爱宝贝,算了,都是自家人的。”一会指着云曦,“还是云家丫头……啧啧啧,美人如玉我舍不得。”剑锋又朝向风飞雪和雷少云,“天剑客……哎,尚有一份交情。雷家公子呢……罢了,雷家老爷子还是有点声势的。”
“那么!就委屈你了。”萧洪明一声邪笑,目光一转看着抱着少女的风无心,“就让我为离儿扫清虚无的兄弟感情吧。”
纯钧剑璀璨的剑锋瞬间充满了杀意与无情,盖住了她华丽的外表。
萧洪明目光一狠,纯钧剑如利箭射出,在长空中划出一道光练,朝着风无心的后心而去。而潜伏已久的影衣卫杀手得到了韩一守的命令亦跃起,十余把纹菊刀如疾影朝众人的后心刺去。
南宫映雪柔弱的目光眺向远空,而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朝着风无心的后心而来,锐利而一往无前。
“无心,小心。”少女虚弱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口,她忽然挣扎跳起,护在风无心身后。风无心忽然转身,瞳仁内被灌满了纯钧剑金黄色的剑芒,而少女张开双臂,欲挡下飞刺而的剑,“映雪!”他极力想呼喊,竟喊不出声来。
天地眩晕,一片飘摇,时间仿佛凝滞。
萧洪明狰狞的笑容变得呆滞和惶恐,场面乱战的几人更是停下了动作,他们将目光投向西方的天空——天空好似被一道蓝色的光影切开,半边光明,半边黑暗。
纯钧剑的剑锋与少女咽喉的距离不过一寸,却突然停下,那一颗颗华丽炫目的宝石变得暗淡——精钢之剑竟出现了一道裂痕,“嘣”地一声断碎而开。转而承影之刃入鞘,一道剑气横劈而上,影衣卫十余人在无声无息间人头已被斩断,鲜血喷涌,尸首落地。
蓝色的身影渐渐显现在南宫映雪的身前,而父亲的面容没有一丝仁慈,依旧那般冷漠。
南宫映雪的双目灌满了泪光,轻声问道,“爹……”
蓝玄云转身看了看少女,将怀中一颗浑大的碧玉之戒,玉天峰紫云宫宫主象征,带在她纤指的手指上——显得笨重而不搭调。
少女泪雨纷纷,沉重的玉戒让她心更是悲痛。
诸人看着蓝玄云皆战战兢兢后退一步,萧洪明额头上渗出了几颗的大粒汗珠,紧握的拳头在颤抖,“天下……第一剑!”
只见那袭黑袍和白发转过来,冰蓝色的瞳仁内无一丝感情可言,妖剑在晨曦中乌黑闪闪如极影一挥,一道巨大的蓝色剑气划过地板,青黑石阶被划出一道一寸深的横沟,“越过此线者……杀无赦!”
韩一守看着死去的部众惊怒不敢语,东阳君与铁骑均勒马缓退几步,只见东阳君金戟指天,问道,“你是何人?”
蓝玄云不答,只是径直地瞄了他一眼,东阳君惊愕地勒马再退。韩一守在其身后轻声道,“‘天仙飞剑’中的飞剑客蓝玄云,已击败风飞雪成为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东阳君屏息道,可他的强大却远高于风飞雪不止数倍。
萧洪明在树端上,双手盘胸,沉声问道,“天下第一剑,蓝玄云,听说你的剑从来不会因为感情而滞留,不会因感情而杀人,而今为何为了一丫头和黄毛小子而出剑,难道这就是你的剑道?”
蓝玄云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时,萧洪明身体轻微一抖,眉头微蹙,心中念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故人之托。”蓝玄云闭眼说道,声音非常冷漠,当他睁开双眼,依旧那冷漠的口吻,“越过此线者,杀无赦!”
屏息不语,天地一片沉静。
三剑联盟诸人慢慢往后山退去,而南山府与北武盟依旧在山门前宽大的甬道上,他们中间只隔着一个人,一把剑——却如天堑不敢逾越。
北山顶,几辆残破的马车循着车辙缓缓而走,泥泞的山路和暗沉的树林将前方染成灰黑色的。晨曦破云而开勉强透过密林,倾洒进深处。
风无心回首,折剑山庄被一丛丛火焰包裹,仅有列剑大厅尚是完整。一段段被烧毁的横木,一座座被烧塌的木桥,还有那些再无人照料的鱼儿和花木……
淅淅沥沥,乌云开始渐散而下起小雨,风无心一身破烂狼狈,披头散发站立在蜿蜒的山路上眺望而下,那一丛红艳的枫溪林,那一丛葱绿发灰的青竹林,一切终成过往。
思念到此,不禁潸然泪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山脚下的枫溪村屋檐上孤燕纷飞。躬身的农人不知,往时栖居在折剑山庄的双飞燕不再贴金戴银而因罹难各自纷飞,流落天涯。
天空上的雨渐渐大了,山庄的火渐渐小了。就如同剧烈的灼疼之后,回忆会像江南长月不止的绵绵春雨般,浸湿少年不堪重负的心田。
南宫映雪和云曦则带着泪光疲睡了,云子傲呆滞地策马和云影的棺木并肩而行。
车队还在前行爬坡,无人顾及少年悲恸的感慨——或是已感同身受。车队如有一层沉云如影随形,而不知前方何处是可栖居安身的黎明。
萧将离和雷少云都几次因推车而趴倒在淤泥中。风无心擦净眼中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奋力转身上前接下气喘吁吁的雷少云,吃力地将车轮陷在泥坑里的马车推上来……
太阳已被高高挑起,浓云好似被火烧般赤红,霞光粼粼。
风雨飘摇,折剑山庄三十余年,在黄昏中枯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