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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有变,方才宫里的来传达皇宫内务总管的话,说是太后娘娘会亲自来取良媛的庚贴,让女眷迎驾,所以,今日安排得略有改动,外头,鞭炮已经撤了,宫人还留下话,太后娘娘喜静,无关人等一应回避,请母亲作主。”

    太后亲自来取庚贴,这极致地显出皇家对兰天赐卿点的妃子的重视程度,亦是谢家无比的荣耀。

    内堂一阵阵压不住的喧哗,个个神情激动,沈家不受宠的小姐,自小毁颜,十四岁独自离家远走他国,后来成为宁王妃、沈皇后、沈太后,这传奇女子的一生,家喻户晓,可真正有幸能一睹容颜的,放眼整个西凌,没有多少人。

    甚至包括朝庭重臣的家眷,也极少有幸能见到太后娘娘的真颜,传说中,太后几乎不举办宫宴,也不赴任何大臣的家宴,包括每年太后的生辰,也只是自家人简单聚一聚。

    如今,能来谢家,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但是,这“无关人等回避”让众人心下惴惴不安,唯恐错过。

    谢晋河也一时摸不透这“无关人等”的界定。

    如若只让二房出去接驾,那阵势太单薄,怕显不出尊重。

    放大点范围,让丫环婆子小厮回避,谢府主子妻妾全问跪迎,大抵也只有十个人,说不上喧闹。

    与内堂一片压抑的惊呼声不同,谢老夫人倒安静地让众人发急,少顷,谢老夫人开口道:“你们听着,除了刘芝、金玉、良敏外,倪嬷嬷、绿莺、百合、青荷留下侍候,其它人都回去,没有传唤,今日不许出房门,更不许在花黑色闲逛。”

    谢老夫人常听良媛提起宫中的情况,所以,她隐隐猜测,所谓这“无关人等”不是指丫鬟婆子,而是指妾氏。

    内堂失望的叹气声频起,但谢老夫人的命令谁敢质疑,只好乖乖福身退下。

    最失望的莫过于如容,钟氏已不在,谢卿书被驱逐,她被扶正是迟早之事,可惜时间不够巧,生生错过了一睹凤颜的机会。

    卯时三刻,禁卫军进入谢府所在的章庭街,分立两旁,让围观的百姓让出车道。这一来,引来了更多人对谢府的好奇,男女老少纷纷挤在街口车道两旁围观。

    这一阵,有关谢家的流言不断,先是谢家长孙媳被谢家养女谋害致不孕,双缘拍卖行公审暴出,原来谢卿书与夏凌惜是假夫妻,接着,一条比一条劲暴,原来夏凌惜早已被谢家养女周玉苏害死,在此之前,在谢府里毁颜,裸奔的,原来是周玉苏假冒的夏凌惜。

    公审后,西凌上至公侯,下至平民百姓,几乎每天都在谈论着谢家之事,谈论谢府何时被官差查封,谢家产业何时被赔偿一空。

    甚至有人放言,谢家这之所以破败,是因为谢府承不住那宅子的风水。

    这是宁家的旧宅,宁家虽是商人,却一门显赫,出了皇后,当今的皇上,还是宁家的外孙。

    谢家却无一人入仕,由一个妇人带着三个不出彩的儿子,唯一有点能耐的,这回又犯了事,这样的家族如何能承得起风水宝地?

    辰时末,一辆漆金的马车缓缓靠近章庭街,马车端顶雕着九翅凤凰,让整条街瞬时沸腾了起来,那凤便似桓绕云霞,傲视四方天地,凤首处,结着大红金翅凤凰的绣球。

    车子两旁,十六个身着粉红宫装的宫女,双手矜持交于腹下,目视前方,缓缓随车驾前行。

    “这是太后娘娘的銮驾。”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人群更加涌动,纷纷翘首,可惜轿帘被厚重之色所挡,百姓们看着很快驶入内街的凤銮只能望而兴叹。

    个个心中更加疑虑,这谢府又有何事发生,居然能引前太后的鸾驾前来。

    谢府门前,以谢老夫人为首的女眷已跪在红毯一旁,谢晋河三兄弟则跪在女眷的身后,待马车一停下,谢老夫人便率先请安,“草民谢府杜从安率谢府女眷,儿子等恭请皇太后金安。”

    杜从安,是谢老夫人的闺名,已多年不曾用过。

    轿内,温柔之声响起,“让大家起平身吧。”

    宫人忙道:“太后娘娘有旨,平身。”

    随从的另几个宫人已上前掀了帘,谨声道:“请娘娘移驾。”

    太后未下轿,便平身,似乎不合礼节,所以,谢老夫人谢了恩后,依旧跪着。

    但视线忍不住瞧着那掀了帘子的马车,只见一个粉装玉琢般的小人儿先跨了出来,谢老夫人一怔,不知觉抬起了首。

    小家伙约四岁,着一席宝蓝色的锦锻袍子,腰间背着一个小水壶,眉眼弯弯,笑得一脸灿烂。

    小家伙不要宫人抱他落地,小屁股往马车板连缘上一坐,晃了晃两只小短腿,就跳了下来。

    琉璃眸骨鲁鲁一转,就跟一只小肥猫般窜了过来,扑到谢良媛的面前,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摸上谢良媛的脸,嫩嫩地打招呼,“姐姐,宝宝来你家做客呀。”

    那双琉璃眼眨呀眨的,小脸激动得发粉,让谢良媛瞬间想起,上次她离宫前,曾许诺宝宝,如果宝宝来她家做客,她请宝宝吃一天的肉馍。

    这小家伙是来讨债了。

    谢良媛仰起脸,看着小宝宝拼命讨好的小表情,心头醉了一片,也顾不得讲究礼节,捉了宝宝的胖小手就亲了下去,压低声线道,“一会姐姐就请你吃肉馍,吃到宝宝满意为止。”

    宝宝兴奋得小鼻子一掀一掀地,拉了谢良媛就要往府里冲,谢良媛瞄到兰缜平挽着沈千染下了马车,忙随着众人再次嗑首,嘴里念道:“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兰缜平“卟嗤”一声笑开,“母后,儿臣到现在还不习惯人家喊您太后,您看上去,象儿臣的姐姐。”声音甜美,却听不出一丝的娇柔造作。

    众人巡声仔细一瞧,少女的双眸仿佛染了天上的艳阳般,艳得让人睁不开双眼,顾盼之间,神彩飞扬若,心底齐齐婉叹:这才是真正金枝玉叶。

    而那少女身边的紫衣妇人,此刻,正专注地捋着少女耳旁的几缕碎发,背对着众人。

    下一刻,紫衣女子转过了首,轻眯的双眸,依旧如皓月,桃红的滟唇魅惑的勾起一抹淡笑,一身淡青色长裙,轻纱掩绕,站起身缓行中,裙裾飞扬,飘飘如仙,缓缓移步到谢老夫人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微微带了力道,将老人从地上慢慢扶起,皓齿一露,“老夫人,不必讲究如此繁重礼节,这秋寒地冷,您哪能挨得起长跪,这膝盖,该是疼了吧。”

    谢老夫人感概,这世上权贵,她见得也不算少,可如此谦逊、无丝毫上位者傲慢之姿的皇太后,恐怕纵观千年史书,也未必能找到记载。

    谢老夫人知道,对待这样的一年纪与自己媳妇差不多的年轻太后,实不必摆出战战兢兢的尊卑之态,便含笑道:“是呀,早年做生意,落得不少毛病,原本,六丫头还说弄个团蒲跪着,说太后娘娘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可老身,哎……。看来,还是草民顾虑太多。”

    沈千染自幼受沈老夫人欺凌,半生向往能有一个真正疼她爱她的长辈,在宫中,她多次听到谢良媛谈起自己的祖母对她的维护,对这个老人早已喜欢在心里。

    遂,毫不犹豫地开口,“老夫人您是南方人,那湿气重,易得风湿。本宫既然今日来了,一会,就给您做一做烧艾,让你身边侍候的丫鬟学点,以后,隔三五天做一次,一定见效。”

    谢老夫人也不再客气,“太后,我这老太婆真是沾了良媛的福气。”

    身后,兰缜平也挽上谢良媛的手臂,悄悄道:“你不知道,早上皇兄上朝时,让礼部出面,结果,金殿都差点被泪水淹没。”

    “啊?”谢良媛怔了,“为什么?”

    心道:难道众大臣心里无法接受她这个草根女子?或是,看到皇帝终于动了心要纳妃,大臣高兴了?

    兰缜平凑到她耳边,笑得兴灾乐祸,“不知道谁听了消息,说你身子骨不好,怕你将来不能给皇兄留嗣,所以,跪在金殿下,哭着求皇兄要慎重,接着,跟传染似的,跪了一大片。然后——”兰缜平故意停住,专注地跨过谢家的门槛后,一下就被眼前的湖光山色给吸引,“呀……。”地婉叹一声后,拉着谢良媛就朝着甘泉湖跑去,嘴里嚷着,“母后,我去捉鱼。”

    小兰君“哇”地一声,连连跺脚,扭着小肥腰,踉踉跄跄地追着,“姐姐,宝宝也要捉鱼。”

    “好,小心点,看好弟弟。”沈千染也不拦,她最近花了很多心思去陪伴女儿,慢慢感受到兰亭这些年的不易,这女儿的性情完全不似于她,她好动,一刻也闲不下来,每天一醒来,削尖了脑袋在想什么东西好玩,去哪玩,基本天天混出宫,四处嬉闹,破坏力也不在小兰君之下。

    还好兰缜平的身边一直有几个异能的女卫潜伏保护,安全方面,不需要她太多担心。

    众人诧异,这连内堂都未进,一口水都未喝,怎么在别人府上,如此恣意,这要是在大户人家里的女儿,必定受罚。

    沈千染回首见众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哑然失笑道:“我女儿,她今年跟良媛一样年纪,从小是她父皇一手教大,不曾给她定过什么规距,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都随着她去。”

    兰亭曾对她说,下辈子让她做他的女儿。

    当年的她听听也就忘了,如今回想,兰亭对女儿的疼爱当真是入了骨,仿似要将沈千染童年所有缺失的幸福全给了兰缜平一般。

    谢老夫人感叹,“是太上皇和娘娘教得好,草民来西凌皇城多年,只曾听过公主殿下喜欢骑射,却从不曾听过公主在街头巷尾随意冲撞,也不曾听过半句皇子在皇城里恣意闹事的情况。”倒是京城里常常传出哪个四品京官的儿子在打架斗殴,强抢良家民女,甚至逼良为娼。

    半年前,就有一个三品大员的女儿在街头骑快马,结果撞死一个老人。

    到了内堂,看座后,谢老夫人命令上茶,水玉接过,随手拿出银针试毒,片刻后,方端到沈千染的手中。

    随后,谢老夫人恭恭敬敬地呈上谢良媛的庚贴。

    沈千染打开,看了几眼,便将庚贴收妥,笑道:“老夫人,趁着还有时间,本宫给您烧艾除湿,您看看让哪个婢子来学学手法,很容易,教一次就会。”

    谢老夫人心头有些触动,没想到她这辈子风风雨雨,到老了,还能享受一国太后为她看诊。

    绿莺手脚利索,马上备好烧艾所需的生姜片,又将艾绒捏成莲子大小备用,沈千染便在内堂偏厅的长榻上为沈老夫人按摩膝盖的穴位,那穴位处微微发热后,将艾柱放在生姜片上,再放置到穴位上,点燃。

    沈千染边做边道:“老夫人,艾柱燃烧中途,感觉姜片很烫的话,可以提起姜片,用手摸一摸皮肤降温,然后继续灸。”

    谢老夫人感到膝盖上暖暖的,舒服地点点头,“这法子确实简单,每回一到雨天,草民疼得厉害时,真恨不得拿根锤子敲开骨头,把里头水汽擦干净。”

    沈千染莞尔一笑,对绿莺道:“艾柱差不多燃烧结束,感到温热时,用牙签把艾柱灰烬拨到水碗中熄灭,明白么?”

    绿莺忙道:“明白了,太后娘娘。”

    近午时,沈千染起驾离开。

    今日与兰亭本约好,去暗卫营探望小儿子兰缜祉,兰天赐突然决定此事,她的行程得重新安排,但小儿子不是成日在暗卫营,有时出行任务,一趟就是多天,所以,两人决定延后定好的行程,把兰天赐的事办完后,下午一起动身去暗卫营。

    水月前往甘泉湖去喊兰缜平和宝宝回宫,兰缜平自然盼着早点见到弟弟,所以,扔了手中的鱼网就走。

    宝宝扁着小嘴不乐意了,这鱼没网上来,肉馍还没吃到嘴,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结果,在宝宝抱住谢良媛大腿坚决不放的态度下,沈千染答应,晚点再派人接宝宝回宫。

    沈千染离开谢府,刚至路口,兰亭的坐驾已至章庭街,他一身普通的墨色锦袍,骑在马上,毫不在意周围的视线,看到沈千染的鸾驾后,便缓缓停下,等沈千染从马车里出来,兰亭倾身,展臂一抱,将妻子抱上马。

    沈千染脸色微微暗沉,“兰亭,先去珈兰寺,这谢良媛的生辰八字有问题。”兰天赐年幼时,她费尽心思为兰天赐物色异能暗卫,这些孩子的生辰八字,全部经过慧能精心挑选,那些年,她也极用心地跟慧能学四柱五行八字命理,尤其是针对与兰天赐犯冲的天干地支。

    所以,谢良媛的八字,她一眼就瞧出问题。

    但她自认是半道出家,学艺不精,也不敢断定什么,所以,决定前往珈兰寺找慧能的衣钵弟子元清大师,让他好好过目。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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