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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韩长庚说:“别人怎么就能知道这些人是为贺侍郎安插的呢?万一有变,这些人多有武艺,自保逃脱该无事。余……嗯,说现在刚刚死了个皇帝,新皇又要登基,许多人事变化,谁知道谁是谁的人?”

    宋源想起吏部中的一片混乱,欣然点头:“是啊!

    韩长庚办完了事情,一抱拳说道:“告辞了!”

    宋源追问:“请问壮士姓名?”

    韩长庚摇头说:“你不必知道了。”他转身开门去出,与街外等着他的人会和,匆匆走了。

    宋源到房门处关门,门外就没了人影,院落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天色星光明亮,地上一层白霜。

    宋源深深呼吸了一口夜里的空气,觉得心胸凉爽,忽然想到吏部已然封印,怎么派人?当然,平时有紧急之事,比如战乱灾荒等等,都可在年中开衙,只是现在,这些事得做得隐蔽才行……能将此事办妥的,只有五品员外郎尚华荣。

    一不做二不休,他揣了单子和银票,披了外袍,提个根棍子,就往外走去。因为张杰逃走,禁军散了,以前的宵禁形同虚设,没有军士巡逻,到处有人在随意晃荡,甚至公然破门抢劫,街上乱糟糟的。

    宋源一副光棍样子,敞着外袍下面是官服,有人凑上来,他一挥棍子,那些人就又跑了。

    宋源走到尚华荣的门前,拿棍子敲门,里面家人开门,看到宋源内穿官服,皱眉道:“请问这位官人何事?”

    宋源说:“跟尚官人说,宋源要见!”

    家人离开,不一会儿回来说:“官人这边走。”

    宋源进了一个院落,夜里看着很齐整,是个中等官宦人家的模样。他被领入了一个厅房,坐等了一会儿,尚华荣走了进来。他快五十岁了,绷着脸,一见宋源,口气厌烦地问道:“你来干吗?!”

    宋源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先试探道:“员外郎过年好?”

    尚华荣哼了一声:“你少猫哭耗子!郑兴那个王八蛋跟我说了,年假一过,他就是员外郎了,甚至是侍郎了!太子是他不出五服的堂哥!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还说让我给他好好干活!我呸!混蛋王八蛋……”

    宋源闻到一股酒味儿,问道:“员外郎喝醉了?”

    尚华荣一翻眼睛:“我何时醉过?快说你要干什么?!”

    宋源盯着尚华荣的眼睛:“我来,求员外郎一个事儿。”

    尚华荣皱眉,“什么事?!”

    宋源深吸了口气,想到那些名字反正都是假的,掏出了名单给尚华荣说:“这些人,嗯,是我的亲戚们!要入刑部,官职都在一边写了。最好明天能办下文书,署个年前的日子……”

    尚华荣接过来一看,眼神立刻变得锐利,看向宋源。宋源从怀中拿出那叠银票,放在桌子上:“费用。”

    尚华荣声音发紧:“这,不和律条……”

    宋源说道:“太子登基,与大道相违!此是以恶抑恶。”

    尚华荣想了想,突然一笑:“好吧,我给你办了。那个王八蛋!想踩我头上?!贺小子也不是东西!给他下绊儿,逼我收拾他,让他记恨我。但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贺小子至少有胆气,太子是个软骨头!”

    宋源行礼:“多谢员外郎!万一我被捕,文书直接递给……”他迟疑了。

    尚华荣嘿嘿:“勇王府。那个余公公,可是人精了!这些位置,从行刑到记录,从收录到送监,全照顾了,你都不见得知道这些关节之处!我想他们既然敢往刑部放人,萧尚书该是已经落他们手里了。”

    宋源点头,尚华荣大笑起来:“痛快!哈哈哈!那个王八蛋!我看他能笑多久!”

    宋源忙说:“员外郎不要露出行迹!”

    尚华荣点头说:“年后我就告假了!我若是去了衙里,还真保不定忍不住发笑呢!哈哈哈!”

    宋源起身:“多谢员外郎!”

    尚华荣大大咧咧地点头:“你是该谢我!你就是被抓了,这些人一入刑部,你就不用怕过堂了,打你也是假打。呵呵呵……”

    宋源苦笑,又作别。

    等他离开了,尚华荣拿起银票笑笑:“勇王竟然出手了,太子完了。”

    城中街上虽然有人,但勇王府的马车有护卫随行,没人敢靠近,凌欣坐在车中,有些轻松也有些忧虑。

    夏贵妃那边通了,这事就成了一半。她放了些心,就又开始想蒋旭图……他要是在这里该多好!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策划这件事,一定能增加感情!……不,不对,怎么能让他一起救贺云鸿呢?这个,有些尴尬吧……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觉得他不该出城。他知道自己要来,出城前怎么也该见自己一面吧?自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他若是一定要去见勇王,自己会安排了京城的事,护送他过包围圈。他为何就这么一走了之……凌欣心中突然一疼,赶快对自己说:亲呀!别这么计较了!咱们要大度些,记住,脾气坏,没人爱!……

    凌欣一路无阻地回到了府中。她马上抱着包裹随张嫲嫲去见勇王妃,虽然已经接近子夜,勇王妃还在厅中等着。

    张嫲嫲先将四个小罐给了王妃,笑着说:“这是娘娘给的,说让王妃和小公子吃,要漱口,别坏了牙齿。”

    姜氏看了,指着一个罐子说:“这个拿给姐姐。”

    凌欣扬了下手里的罐子:“我有我有。”

    张嫲嫲笑:“那是娘娘让姑娘带给贺侍郎的。”

    凌欣摇头叹气,将包裹放在桌子上,说道:“贵妃娘娘在小黑屋住着憋屈,我不想搅了她的兴致,这盒子也是她给王妃的……”

    张嫲嫲又忍俊不止地说:“娘娘说了,姑娘也可以用来给贺侍郎买东西……”

    凌欣脸红了:“我已经……”

    王妃笑:“好了好了,我不逗姐姐,来看看母妃给了什么……”张嫲嫲上去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个普通的木盒,也没上锁,一掀了盖子,金光迸发,竟然是满满一盒金锭。

    凌欣哇道:“娘娘很有钱哪!可是我们把这钱拿了,贵妃在宫里是不是就没有了?”

    姜氏对张嫲嫲说:“拿去给余公公吧。啊!跟他说是母妃让姐姐给贺侍郎买东西用的……”她也忍不住举手捂脸,扭开头笑起来。

    张嫲嫲笑着关了盖子,端着盒子出去了。

    凌欣责备地看姜氏:“王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姜氏缓了口气,可还是笑着说:“你不用替母妃担心,宫里最有钱的,该就是母妃了。”

    凌欣惊讶:“真的?”

    姜氏点头:“母妃的外祖虽然不是贵戚高门,但却是巨富之家,她祖上从贩盐起家,又在西边多有贸易,只是远在晋元城,实在不能与京城显贵并提。母妃从小金枝玉叶般长大,听王爷说,本是要为豪富之家的长房大妇,可后来竟以普通宫女之身进了宫。入宫后一个多月,她在宫中柳林的一条小径上遇到了皇帝……”

    凌欣点头感慨:“这小径大概是金子铺的吧?”

    姜氏笑起来:“那是肯定的呀!据说母妃见了皇帝本是要离开的,但是在柳枝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皇上……”

    这回凌欣笑了:“忍不住?(骗谁?)偶因一相顾,便为人上人,这一眼必然是惊天雷动地火的。”

    姜氏一推凌欣:“就你会说怪话!”她叹了口气:“可也的确是,这一眼就让皇上追着跑过去了……”

    凌欣也叹气:“完了,贵妃娘娘一说话,那皇帝就被那啥了吧?”

    姜氏掩口笑:“可不是嘛!就从这一见面,皇帝就宠了母妃二十多年,虽然每月也去别的宫中几次,但大多辰光都在母妃宫里流连。王爷讲过,皇上曾说在母妃宫里待着什么都不干他都舒服,母妃就是和他闹了别扭,皇上都会忍让,耐心将母妃哄好,相处得比平常人家的夫妻都好。”

    凌欣微微摇头:“可毕竟,不是平常人家啊!”

    姜氏也没了笑容:“是啊,皇后出身名门,听说少女时特别为太师喜爱,称她胜似男儿,王爷说她为人阴险,心如毒蝎。她父兄把持朝堂和军务,若不是他们早逝,父皇也不能这么专宠母妃,朝上贺相也不可能专权,王爷没有贺相支持,也不可能十二岁就入军行事,十五岁就封王建府。”

    凌欣一愣:“早逝?怎么死的?”

    姜氏说:“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病死的,先是国舅爷,本来只是连年的咳嗽,每年吃药。后来得了个古方子,开始还挺好的,用了就不会再咳,可是渐渐的,不用就受不了,用了就要越来越多,别的什么药都不管事儿了,过了几年,咳得越来越厉害,入了冬就咳得喘不过气来,最后竟是被活活憋死的。他一死,老国丈中了脑风,瘫在了床上,找了许多郎中医治,拖了一年过世的。皇后的二哥,也是咳嗽,见长兄死了,就不敢再用那药。但是别处也没其他的药,最后是日夜坐着,喘得无法吃饭喝水,听说是饿死的。皇后本是个厉害的人,可连失三个父兄,深受打击,皇后的其他兄弟都无所成,就是出任高官,也无法服众。郑氏一门经常有房产财产之争,家宅不和,郑皇后只好掌管了郑氏的人脉。母妃就在那之后入的宫,很快就被升为贵妃,在宫中将郑皇后压制到皇后凤印虚设,宫中以母妃金印令行的地步,皇上也在政事上开始仰仗贺相,郑氏从此在朝中失势,只能全力保着太子之位。”

    凌欣想起在厅中听到的孤独客的事,打了个寒战,说道:“我发现,真不能做坏事呀!一点儿坏事都不能干。”

    姜氏好奇:“姐姐为何这么说?”

    凌欣将厅里听到八卦庄主说的事讲给了姜氏听,姜氏也瞪大了眼睛:“啊?!看来是这个孤独客家的事惹起来的吧?”

    凌欣点头:“以为得了方子就不用受人控制,可谁知道制药中有没有一些技巧?孤独客家肯定有些绝招。郑家以为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行了,岂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世上,不让别人好过,最后害的是自己。”

    姜氏赞同,可是又叹气道:“你看,我朝也不是不想与人为善的,皇上不喜刀兵,可是现在强敌不就打到京城了?”

    凌欣噢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见得先动手,但要永远有反戈一击的力量,兵书上不是说了吗?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朝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力量,才弄得这么难看,兵临城下,愣是打不过。”

    姜氏默默记了,可是笑着说:“这话姐姐说来,像是小孩打架一样。”

    凌欣也笑:“对我来说,都是游戏罢了。”看姜氏不解的眼神,凌欣不多解释,指着身上华美的衣袍说:“我要去天牢,还是得着男装。”

    姜氏一笑:“从你嫁妆找件你习武的衣服不就行了,我让她们给你找来!”

    凌欣有些发窘,可是姜氏像是没注意,喊了一声,门口的玉兰进来,姜氏说:“快去拿几身短打的衣服过来。”玉兰应了去了。不多时,拿来了几套衣服,甚至相配的鹿皮短靴。这些衣服中的一套,就是那时凌欣在贺府穿了去认亲,把贺老夫人气得半死的衣服。凌欣有些脸红,自然不会挑那一套,就挑了一套黑色的,袖口衣襟都绣着粉色的连枝桃花,可是相比其他的并蒂莲之类的绣花,这一套还是最中性的。玉兰执意让她换上与服装配套的深棕色鹿皮靴。靴子半腰处,竟然也有梅花绣工,让凌欣深觉浪费人力。

    凌欣换了衣服,姜氏见凌欣头发有些松,说道:“你再梳下头发吧。”

    门口传来了余公公的声音:“王妃。”

    姜氏说:“余公公进来吧。”

    余本弯腰走入,行礼后说:“人回来大半了,都说好了子时末在天牢门前,牢头和诸狱丞的人在那里等着和我们的人见面。那些替换狱卒衙役的,明后日该就能看结果。”

    凌欣说:“多谢余公公,没有余公公,这事办不了这么快,我们还得从头打探,至少要有几天。”

    余本笑着说:“姑娘客气了,如果没有姑娘这二三十江湖义士,老奴抱着那些册子,也办不成事。”他在门边躬身。

    凌欣扭头对姜氏说:“我跟贵妃娘娘说了,子时后,勇王府的消息就该到不了太子耳中了。娘娘竟然答应了!”

    姜氏抿嘴笑,低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宫里一直是母妃掌事,皇后就是个摆设,加上皇后近年一直精神不济,母妃在东宫有人,那是自然的呀。”

    凌欣点头说:“既然我们可以往来自由了,我就跟着他们过去看看,看天牢门户是不是完全打通了。”

    姜氏有些担心:“姐姐多带几个人吧?”

    余本对姜氏躬身,“已经有三十多人同去了。”

    姜氏将凌欣的大斗篷递给凌欣,叮嘱道:“姐姐,毕竟是天牢,姐姐要捂得严实些,不要让人看见。”

    凌欣心说我的确不想让人看见我,应道:“多谢王妃了,你先睡觉吧。”披上了斗篷。

    姜氏叹气道:“今夜是年关,本来就要守夜,我正好一起在这里等消息。”

    凌欣安慰姜氏说:“我带的人都是江湖侠客,不会有事的。”

    她心说不能有事!姜氏现在有两个小孩子,一露出马脚,可就是给她惹了大祸。

    她对姜氏行礼告别,姜氏指着桌上的小罐,笑着说:“别忘了母妃托的事。”

    凌欣无奈地撇嘴,可还是拎起小罐,跟着余本出了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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