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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带他坐到孙策的马上,把他放在自己身前,看着孙策远去身影,悠悠道:“你哥对你期望很大。”
孙权抽了抽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麒麟漫不经心道:“你哥的马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孙权怔怔道:“惊帆。”
那马通身灰蓝,一片白毛横于马背,远看正如船帆,奔驰时日行千里,虽比之赤兔略有不及,却也是一匹难得的名马。
孙权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麒麟随口道:“孙权,你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不能总哭,生子当如孙仲谋,听过吗?”
孙权:“孙仲谋……是谁?”
麒麟忽想起来说错话了,孙权这个时候才九岁,应该未曾有字,只得一笑置之,孙权却好奇心起,道:“生子……生子当如……孙仲谋,这人,会、会、很会生小……孩儿,生了几个?”
麒麟大笑道:“不是那个意思。”
少顷孙策出城,身后跟着孙府长长的车队,数辆运载家当的货车,簇拥着队中一辆大车,料想是策、权之母吴氏。
吴家乃是望族,吴氏嫁予孙坚时带来不少钱财,数年打理又令族中财事井井有条。
麒麟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拜见,孙策已催马奔来,交还金珠,道:“这次多亏你了。”
“对你娘怎么说的?”麒麟接回金珠戴上。
孙策笑答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麒麟见吴氏并未下车,明白了七八分:“老夫人想必刚刚与许贡争执过一番,情绪还有点激动?我就不打扰了,先走罢,改日再拜见她。”
孙策如释重负,其母脾性刚烈,先前在太守府里与许贡争执,怒起时遭了府内人一耳光,此时避之不见,实乃孙策的奇耻大辱。
孙策面容不见喜怒,语气却带着寒意:“此辱来日必报。大恩不言谢,今日的事我都记在心里了。”
说毕瞥了孙权一眼,道:“你到车上去,陪娘!”
孙权好容易止住悲恸,被孙策一喝,差点又哭出来,下马朝车队跑去,早有家中管事揽了上车。
麒麟莞尔,骑着孙策的惊帆马,与他并驾齐驱,前往丹阳。
沿岸江帆一色,渔歌唱晚,处处炊烟,看得人心胸开阔。
孙策护送家小,抵达丹阳,数人松了口气,麒麟却不甚乐观,因为孙策的难题,现在才真正开始。
吴氏之兄吴景乃是丹阳太守,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抵达当天便安排孙策歇下,全家留在一间宽大宅院里。城西有军营,孙策亲兵则驻留兵营内。
宅中环境甚好,麒麟也不多说,既来之,则安之。
天气渐凉,吴地已至过冬之时,孙策却不打算让这客卿光吃饭不做事,数日后到了丹阳,孙策在府里给麒麟安排一间偏院,拨给他三名下人使唤,还未清闲几日,便有人来传令。
管事带着丫鬟,丫鬟捧了个盘,上以红布覆着,麒麟揭开,见是满盘小银锭,八个一行,足有十排,近八十两银子。
“这是做什么。”麒麟哭笑不得:“包吃包住,我又不花钱。”
管事笑道:“少主说,这点银两聊表心意,供先生日常花用。”
麒麟拈了两个,道:“心意收到,其余的你带回去,他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别为这些虚名让我看低了。”
管事再三恳请,麒麟只是不收,管事只得将银两捧回孙策处,少顷又来传话:“少主请先生晚饭在一处吃。”
麒麟随手将那两枚银锭赏他,跟到偏厅,孙策显是忙碌一天,有点疲劳,舒了口气,不提银两之事,只问道:“这几日住得如何。”
麒麟笑道:“不错,你家服务态度很好。”
见厅内又有一客,料想是新来投奔孙策的文士,麒麟点头见礼后便入席,也不多问。
孙策啼笑皆非,只觉麒麟说话霎是有趣,下人摆上酒菜,孙策自斟自饮,道:“吃,别客气。”
麒麟道:“这冬笋不错,多吃青菜长得快。”
孙策莞尔:“肉也得多吃,否则没力气,鹿肉是前天我狩猎时打的。”
麒麟端酒敬孙策,二人饮了,孙策一抿唇,过了酒水冲劲,拈着筷子,敲了敲酒杯,道:“这位是张先生,他带来了侯爷的最新消息。
“还是江东一带好。”张慢条斯理道。
孙策笑道:“南边本就是过冬的好地方,这位小兄弟是我府上客卿,名叫麒麟。”
麒麟见这老男人若有所思,似乎在何处听过自己,遂道:“温侯现在过得怎样了?”
张道:“温侯几次进军兖州无果,铩羽而归。陶谦临终前将徐州托于刘玄德,温侯驻军小沛,静候其变。”
孙策蹙眉道:“世叔从北方来,可知奋武将军为何与曹孟德结下如此深仇大恨?”
张道:“怎知?不仅老朽在问,个个俱在问。温侯不回并州,却这般死心眼,盯住曹操穷追烂打。”
麒麟神色黯然,而后问:“貂蝉呢?”
张悠然道:“倾国倾城的貂蝉……似乎还在侯爷身边,有美人相伴,征战天下,也不枉英雄红粉,一段佳话。”
麒麟叹了口气。
孙策唏嘘道:“惜我实力尚浅,武艺低微,不得结交此等奇男子。奉先以一己之力诛杀董贼,匡扶汉室,如今却被曹贼打得东躲西逃,屈居小沛,世间王道何存,仁义何在?!”
言下之意,若手头有兵,身边有将,竟是打算出兵协助吕布,又或是举族投靠。
张道:“如今之见,依老朽的意思,伯符却是招兵买马,扩充自己实力为要务。”
麒麟插口道:“照我看来,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扩充军备,而是摆平你舅舅。”
张愕然道:“何出此言?”
孙策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我待你如同手足,何故挑拨我舅甥关系?”
麒麟没说什么,起身离席,出了庭院。
孙策心不在焉,又与张闲谈片刻便将其送走,便披上毛裘,匆匆到了后院。
“方才那话并非出自本意。”孙策道:“有得罪之处……”
麒麟丝毫不恼,只道:“府里的丫鬟,下人现在该去偷偷报给吴景了,我们可以借题发挥,明天向你舅舅要一块空旷的地。”
“这一层意思既没有亲口挑明,却传到他耳里,估计你舅父也不敢再把你晾着。”
孙策静了片刻,道:“你总是这么清楚我的想法。”
麒麟道:“从来丹阳的那一天我就在担心,结果还是和猜想没多大区别,你毕竟不是吴家的人,你舅父怕你羽翼过于丰满,是很正常的。”
孙策哂道:“我倒是宁愿相信,他放不下心,觉得我不足以担当大任,方让我闲置这十天半月。”
麒麟无所谓道:“那是我多嘴挑拨你甥舅了,今天晚上就走。”
孙策尴尬道:“别。”
院内下着小雪,沙沙作响。
麒麟似笑非笑,孙策沉默片刻,忽道:“你每次都能说中我最不愿想的事,从前在温侯帐前当谋士那会,思辩也是这般机敏?”
麒麟答道:“所以讨嫌了,被扔在长安城里。”
孙策笑了起来,这俊朗男子性格乐观亲切,从来不对人生出恶感,解释道:“以我听闻,温侯其人,当不会如此小心眼。”
麒麟道:“难说得很,骂人要揭短,打人得打脸。哪天你被揭了短,说不定也是暴跳如雷。”
孙策莞尔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纵是揭我短,我也必不会为难你。”
二人心有灵犀,不再交谈,漫天小雪飘荡。
许久后,孙策说:“你这辈子,就留在江东罢,哪天哥们发了家,必以上卿之礼待你。”
麒麟没有回答。
孙策侧过头,打量麒麟,心中一动:“不如,我与你结为义兄弟如何?”
麒麟揶揄道:“你的义兄弟再过几天就要来了,到处找人结拜,不怕他吃醋?”
孙策蹙眉,不解其意,然而麒麟一语中的,三天后,孙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终于来了。
“伯符,我带了三万黄金,两千兵马前来助你!”
周瑜人未至,声先到。
孙策、孙权一大一小正在房中炉前与麒麟学埙,呜呜地吹着甚不着调,一听周瑜之声,孙策连靴子亦顾不上穿,光脚踩在雪地里奔出去,激动道:“公瑾!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周瑜与孙策多年未见,径自闯进府来,爽朗笑声令麒麟心中一动,便弃了陶埙,起身拱手。
“方才那乐声可是上古三朝的曲儿?”周瑜解了毛裘披风,站在雪地里,与孙策携手进来,当真是如一对璧人般的少年郎。
“周公瑾,久仰。”麒麟道。
孙策尚且激动得说个不停:“麒麟说我义兄弟这几日要来,没想到你果真来了……”
“久仰,麒麟先生,温侯前些日子诏告天下,寻得你,再将你护送回并州营者……”周瑜不理孙策,朝麒麟拱手。
周瑜如同漫天白雪中的一块无暇美玉:
“可得黄金一千两,前些日子得了伯符兄的信,手头正欠花用,现便送你回小沛去,我分五百,你分五百,意下如何?”
麒麟微一怔,而后道:“二愣子在……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