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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凉风习习,吹着古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四月夜蝉鸣蛙叫,荷塘夜色独好。
一道暗影悄然接近了库房,他东瞅瞅、西瞅瞅,十分警惕的样子。库房的大门紧闭,他掏出一根铁丝伸入门缝,轻轻地、轻轻地撬开了里头的锁。
嘎吱——
大门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弓了弓身子,如惊了的老鼠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发现才又壮着胆子跨入房内。
在他背上是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
他走到一堆崭新的木箱子前,挨个打开,然后从包袱里取出药粉和剪刀,现在箱子里洒了一层,尔后从底部翻出几匹上好的绫罗绸缎,二话不说便剪了下去
“给我抓住他!”
一声突兀的厉喝,他身子一颤,还没做出反应便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婆子给按在了地上!
火光瞬间点亮了阴暗的库房,光影处,水玲珑一袭白衣,倨傲而立,她神色淡漠地扫了男子一眼,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从吴妈妈闹事开始她就怀疑有人终于坐不住要对她展开报复了,但她的玲香院不好下手,对方只能从她管理的部门一一进行打击,杂院和膳房闹了一次,短期内不会再折腾,如此便只剩库房。
水玲珑行至箱子旁,探出手捏了一点药粉,闻了闻之后冷冷一哼,竟然是磷!这是想让太子府在盛夏自己烧起来吗?
水玲珑冷冷的看向男子:“阿义,没想到会是你啊。看来上回的冷水你还没有喝够,来人,把水缸抬进来。”话虽如此,眼神里却半分诧异都无,就好像她知道今晚出来捣乱的一定会是阿义。
“是!”杜妈妈恭敬地应下,带领两名粗使婆子把一早准备好的大水缸给搬了进来。
一般人抓到犯人都先问你是谁派来的,具体打算做什么,水玲珑却并未如此,或许她骨子里就是个激进的性子,她扬了扬手,淡道:“扔进去,我看着心烦,死了就埋在后山的乱葬岗吧。”
死?阿义懵了,他老子娘是府里的家奴,柳绿也是,但他不是!他老子娘曾经帮过老太爷的大忙,是以,老太爷在世时便给他脱了奴籍,并准许他住在府里,他是平民,是受大周律法保护的,大小姐不能这么对他!他吞了吞口水,咆哮道:“大小姐,你不能滥杀无辜,我又不是府里的下人!你没资格处置我!”
“谁说我处置的是府里的下人?”水玲珑耸了耸肩,问向枝繁,“我处理的是府里的下人?”
枝繁就笑着答道:“咱们尚书府家风严谨,绝不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奴才,今晚是有恶贼擅闯尚书府,按律当诛,打死了到官府登个记便算了事。”
水玲珑微微一笑:“是吧,我就说呢,本小姐宅心仁厚,怎么舍得对家奴下此狠手?既然是恶贼,那就弄死吧!”
众奴在听到“宅心仁厚”几个字时,齐齐打了个冷颤,这好比一只狐狸说,我爱青菜,从不吃肉……
大小姐这是要灭口?在不问清楚幕后主使的情况下?阿义完全呆怔,哗啦一声,他被丢入了水中。
水玲珑拍了拍手转身离开了库房。
她不喜欢和人讨价还价,尤其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指使的阿义。阿义动的是冰冰的嫁妆,若是嫁妆出了问题,一则,冰冰会在云礼跟前丢脸,二则,冰冰会怨上为她准备嫁妆的人。既嫉妒冰冰又恨她的人,舍水玲溪其谁?
看吧,这辈子就算她想放过水玲溪,水玲溪也非得和她杠上,真不明白她自己得病关她什么事?下定决心要将太子妃换掉的是水航歌又不是她,水玲溪干嘛不找水航歌的麻烦?
果然是脑子有毛病!
哼!
水玲珑慵懒地挑了挑眉,一边走一边思量着自己该回敬水玲溪一份怎样的大礼。
……
柳绿回了玲香院,叶茂很高兴,她知道大小姐喜欢屋子里人多,偏阿四和阿季总爱胡乱献媚,大小姐一般不让她俩进屋,她和枝繁偶尔轮流出去办事,便只有两个人陪着大小姐,这离大小姐的安全指标——三人还差了一截儿。现在柳绿回来了,多好!
侍奉茶水的丫鬟属于二等,与阿四、阿季平起平坐,从前柳绿做一等丫鬟时没少打压下边儿的人,但凡谁想凑到大小姐跟前儿献媚都没机会,是以,大家明着没说,心里却是有些忌惮和嫉妒柳绿的。现在柳绿又回来了,却只是个二等丫鬟,呵呵,多好!
心情最复杂的是枝繁,当初劝大小姐提防柳绿的是她,后面主动去探望柳绿的也是她,人都是这样,当同伴比你弱小时你会心生怜悯,可一旦对方展现出可能超越你的潜力时,你心里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柳绿递过一杯玫瑰花茶,笑盈盈地道:“大小姐,请用茶。”
“嗯。”水玲珑端起茶杯,香味、温度和浓度都刚刚好,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喝了一杯,又递给了柳绿,柳绿欢喜地满上。
枝繁放下手里的绣活儿,笑着道:“大小姐今儿还没按摩手呢,奴婢给你按按。”
水玲珑不由自主地想起诸葛钰握着她的手很是享受的模样,摇头道:“不了。”
枝繁垂下眸子,继续做绣活儿。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瞟了枝繁一眼,又道:“东西寄出去了?”
柳绿和叶茂就诧异地看向了枝繁,大小姐让枝繁寄了东西?
枝繁感受到了二人的注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机密事件大小姐一般都交给她办,可见她在大小姐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这么一想,她的脸上有了笑容:“寄了,给了三倍的银子,快马加鞭,几日便能送到。”
“嗯。”水玲珑发出一声轻微的鼻音,丫鬟们之间的关系也要平衡好,既不能让她们铁板一块,亦不能真让她们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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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钦天监算的黄道吉日,云礼和冰冰在四月中旬完婚。眼看婚期将至,老夫人命人将府里装扮得焕然一新,地上一应的红绸,廊下成片的娇花,白色绣彩图灯笼被扯下,换上大红色八角琉璃灯,所有下人均领了两套新衣,整座尚书府喜庆一片。
与此同时,朝中重臣每日都在探讨南水西掉的方案,水航歌忙得不可开交,根本不理宅子里的事。按理说,冰冰就算不是他亲生女儿也是他侄女儿,冰冰做了太子妃他的面子上也是有光的,但他对冰冰和太子的大婚表现出了史无前例的冷淡!
当年水二爷和月华郡主的事儿水航歌的确插了一杠子,莫不是水航歌认为冰冰成为太子妃后会嫉恨于他,是以,他索性不把宝压在冰冰的身上了?
水玲珑摇头,对水航歌的做法表示高度的不理解。
而另外一件出乎水玲珑意料的事情是,向来只在军中挂了个闲职的镇北王突然提出全程参与南水西掉部署工作的要求,喀什庆缺水,南水西掉刻不容缓,作为喀什庆的重要人物,镇北王参与其中无可厚非。
云礼却在朝堂上驳回了镇北王的请求,认为此事当由专门的水利官员负责。
镇北王和几名官员联名上奏,与太子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唇枪舌战,直到把皇帝闹得晕头转向,皇帝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准奏!册封诸葛爱卿为南水西掉的督查使,全程跟踪此项目的进度。”
前世,镇北王并未对南水西掉引起高度重视,任由荀枫把沟渠建在了自己想要的地方,结果喀什庆暴乱,荀枫开闸泄洪两个时辰,当即淹了十几处村庄,然后喀什庆无条件的投诚了。
就不知这一世镇北王为何突然对此事展开了关注,难道有人提醒他当心南水西掉的工程?水玲珑就想到了郭焱,那个极有可能和她一样都重生了一回的人。
老夫人心中记挂着冰冰和太子的婚事,派水玲珑前往姚府将冰冰接回来,水玲珑去了几次都没能让老夫人如愿,老夫人的心里渐渐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唤了水玲珑到福寿院,拉着水玲珑的手问道:“哪有临出嫁了还住在别人家的?冰冰是怎么与你说的?”
那是别人家?不,那是水冰冰如今的第二个家。
水玲珑故作疑惑地道:“我去了几次,三公主都在,三公主喜欢冰冰,我也不好多问。”
是这样吗?三公主是太子的嫡亲妹妹,与三公主打好关系,将来救水沉香出冷宫的几率又大了一些,老夫人不停地安慰自己,直到大婚前一天,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亲自去姚府接冰冰回来,却被告知冰冰一大早便离开了。
离开了?
去了哪里?
难道冰冰悔婚了?
老夫人惴惴不安地回了府,在房里踱来踱去,脑海里一刻不停地思量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先是她给魏氏写了道歉信并表达想让冰冰做太子妃的意思,再是他们把冰冰送入京城,在尚书府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这中间哪里出了问题呢?
灵光一闪,老夫人眉心一跳!
信!
对了,就是信!
魏氏和二儿子都没给她回过任何信,只是把冰冰给送入了京城!她以为二儿子和魏氏是原谅她了才同意让冰冰入京的,而今仔细回想,他们一句原谅的话都没说!
他们压根儿没打算原谅她,他们只是在利用她!
“快……快……叫大老爷过来!”老夫人气得血气上涌,两眼冒金星。
王妈妈急急忙忙往外走,老夫人瘫坐在了软榻上,从头到脚,每个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果二儿子没原谅她,冰冰却做了太子妃,那么,水沉香出冷宫完全是痴人说梦了啊!
不多时,王妈妈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屋,脸色难看得像涂了一层碳粉:“老……老……老夫人……大老爷他……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就在府里,他却抽不开身?!
儿子这是……怨上她了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水航歌也不例外,这么多年以来,水航歌一直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平日里都任由秦芳仪或者她拿捏着,可一旦真正触碰了他的底线,他立马便会翻脸!当初老夫人和水航歌联手算计了水二爷和魏氏,如今对方就反过来离间这对薄情母子。
这下好了,太子府指望不上,儿子也怨上她了,就一个世子妃如何成事?如何啊……
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老夫人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随即后背狠狠一痛,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四周的各种声响仿佛一瞬间变得万籁寂静,老夫人阖上了眼眸……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王妈妈看着忽而倒地的老夫人,大惊失色,竟是……这么快吗?
太子大婚,举国欢庆。
御林军护送着迎亲队伍从太子府一路行至京城新建的水府,云礼身着尚宫局特制的大红色吉服,玉树临风、俊逸倜傥,自大街上徜徉而过,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优雅的笑,习惯了万众瞩目的他也习惯了戴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
为了不嫁他,她竟是苦心算计了所有人,让自己的堂妹取而代之,他真想问问自己到底哪里输给了诸葛钰?
喜房内,冰冰换上太子妃吉服,头戴小凤冠,笑容满面地看着魏氏和水玲珑。老夫人病倒,水玲珑便代表尚书府前来给冰冰道贺,并将尚书府准备的嫁妆送给冰冰,这是冰冰应得的。
魏氏的眼底窜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走得急的缘故,孩子们仍在台州,她和丈夫先搬了过来,是以屋子里就水玲珑一个亲人。魏氏和水玲珑通过几封书信,彼此十分坦诚,水玲珑直言不愿嫁入皇家,魏氏表态要替死去的父兄和孩子讨回公道。沐二爷一知半解,这是两个女人的秘密。
魏氏笑着对冰冰说道:“先去趟恭房,听说待会儿入宫觐见帝后,三叩九拜连歇息的时间都无。”
冰冰看了水玲珑一眼,笑容可掬道:“好。”
冰冰走后,魏氏开门见山道:“冰冰很喜欢太子殿下,她给我的每一封信都提到了他。”
水玲珑的眼神一闪,笑容浅浅:“冰冰聪慧过人又美丽大方,太子殿下总有一天能发现冰冰的好。”并未否认什么!
魏氏就点了点头:“若不是你从中周旋让冰冰成了姚大夫人的干女儿,我想这次一同入府的一定会有几名侧妃。”
因为冰冰和姚家绑在了一块儿,所以姚皇后才制止了其他人的小心思,至少在冰冰诞下长子之前,府里不会有别的姬妾。但魏氏并没说感谢的话!
魏氏和水玲珑的合作关系就好比二人同时看上了一个橙子,值得庆幸的是一人只要果皮一人只要果肉,不用为谁分多分少而争得不可开交。
魏氏若假心假意地讲些客套话,水玲珑反倒不爱听,就这样挺好:“比起大多数人来说,冰冰的确是幸运的,我一路从街道上走来,那哭花了脸的千金小姐们不知多少个呢!”
玩笑话,意思却真。大家谁也没必要感谢谁,但请你魏氏记清楚,冰冰这幸运到底是谁给的,尚书府又不是真的没女儿了。
魏氏闻言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很快再次笑开,眼底少了一丝探究,多了一分真诚:“冰冰的性子还是单纯了些,还望你日后多和冰冰走动,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方式,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言罢,起身朝水玲珑福了下去。
水玲珑侧身避过,又给她回了一礼,并灿灿一笑:“二婶言重了,冰冰是太子妃,我仰仗她还来不及,何来教她?不过是姐妹之间闲话家常,打发无聊时光罢了。”
每句话都说得特别柔和谦逊,但魏氏分明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谁也比不得的强势,眼前的少女总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说明她严重缺乏信任和安全感,魏氏看破不说破,只笑道:“那好,你和冰冰年纪相仿,又是姐妹,真该多走动的。”
不多时,外人禀报太子来了。
魏氏和水玲珑送冰冰上了花轿。
临行前,云礼看向水玲珑,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裙衫,清爽惬意,优雅从容,让人想起雪一般的纯净,海一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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