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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比诺的雨来得又快又急,待比信走完楼梯到城墙上的一小段路,永昼的肩膀已湿了大半,稍长的浏海也搭在额前和颊边。半旧的麻质衬衫贴在身上,露出了底下蜜色的肌肉,化为人形的炎龙却懒得却它弄干。这是为数不多、凡比诺安静下来的时光,而按照天空的情况看来,这场雨不会下太久。他得好好享受每一秒钟。
比信走到永昼身旁,和后者并肩看向城外的景色,还很细心地为两人之间留下一点缝隙。凡比诺是西部最大的城市,骤雨不能使旅客与商人停下脚步,此刻还有不少人在城门外排着队,等候守卫放人进城。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向两人的方向,站在这个角度,简直像是俯瞰人间。
“说吧。说完就给我滚开,我还忙着打草稿呢。”永昼的语气与动作都无比慵懒,好像除了他在想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值得他一顾。“别告诉我他们出一趟海还能搞出什么事来……等等,你在笑什么?你孙子不是写信告诉你快要升格当曾祖父了吧?”
比信略略收敛脸上的笑意。“这个我可无从得知。说不定就在我们说话的期间──”
永昼一脸厌恶地打断他,“别试图把那个画面塞进我脑袋里。”
“……我想说的是,说不定现在路迦就在写那封信。你想得太多了,大人。”比信眯着眼睛看了眼铅色的天空,似乎有点感慨,“路迦在信中提到,最迟一个月后便会回到凡比诺。我们可以着手筹办承爵仪式了。”
这个消息未为永昼带来什么冲击,对他来说路迦成为侯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当初会愿意与诺堤缔结契约也是因为这能为龙族带来好处。“哦。你终于能让位了,难怪这样高兴。”
“我希望那位小姐会喜欢这座城市。”比信没介意永昼的讽刺,“从和暖的百花之城到凡比诺,跨越的可不止两个阵营,还有整整两个季节。我希望她有厚一点的裙子,你知道的,比东边流行的款式更费衣料一些的衣服。”
永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瞬间生出了转身就走的想法。
“你知道她是在北部长大的吧?”
“唔,或许我应该叫裁缝先为她做几条礼裙,承爵的时候路迦会希望她在身边的。”比信继续自说自话,永昼已经不知道对方找他说话的原因是什么了。“但这样就得向路迦要她的身量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给……”
“喂。”永昼的视线突兀地定在城下某个檐篷下,双眸迅速由黑色变成暗金,瞳孔缩小得几乎看不见。他站直了身体,向比信示意,“那个人有点眼熟,你有没有见过?”
老人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檐篷是唯一可以避雨的位置,此刻自然有人挤拥在那一片小小的空间之下。他很快便找到了永昼所说的人:看年纪应该是少年,穿着破烂的灰色长袍,袖子里明显藏着两把匕首,黑色的发丝短得摸上去会觉得扎手。他的眼眸绿得像潭湖水,轮廓里带一点中性的柔和,身形远远说不上魁梧,而是更偏向精瘦。撇开那张让人不由自主一看再看的脸之外,应该是个优秀的刺客。
比信看了那个人一眼,人老了,看远方的事物便有点吃力。“……不认识。”
“你应该没与他碰过面,那小子的地位没高到这个地步。”永昼哼了一声,语气笃定,“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是金色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凡比诺的城门也向多拉蒂打开了?还是个半疯不癫的二流法师?”
比信正想向城门守卫招手,却被永昼拦下来:“别张扬。”
老人明白了永昼的意思。一般来说,在城门抓到逃犯的话是应该立即处斩的,但奥戈哲.多拉蒂既然能够混进来,肯定是借了其他人的身份。一场大雨分去了少年的思绪,让他忽视了城墙上的人,要是守卫贸然出手,除了惹来一场冲突之外没有别的结果。奥戈哲的确会死,但他们也不知道他为何前来血族的腹地。
他问永昼,“你想亲自动手吗,大人?”
浑身湿透的人骇笑一笑,摇了摇头。“他有份杀害安洁丽卡.拿高。我可没蠢到跟塞拉菲娜抢夺猎物,更何况这个家伙跑过半个大陆来这里,肯定不是想来看凡比诺的风景。先派人跟着他,我去跟路迦交代这个消息。”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比信欣然答允。永昼在这里虚度时日太久,难得找到与其他人会合的理由,他没理由拦住对方不让走。撑伞的老人旋身走向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向炎龙说:“忘掉草稿吧,真的到那时候你大概不会记得里面任何一个字。真诚的道歉是不需要腹稿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