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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桌上男人瞥过来的一眼,还能模糊地记忆起来。抓抓头发,他看着荧光广告屏里的倒影,一时竟觉得不习惯。
李纪生被赶出来弄头发,苏娇娥要让兄弟俩好好亲近的想法落空,张叔重新接送人上下学。
李名扬今早怄气别扭的反应,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坐在人家斜对面,偶尔瞥一眼,就当看一整墙的招贴画。
李纪生没想到公交车这么挤,呼吸了一路新鲜空气,他从附近的站点走回李家。
没有询问这几年他过得怎样,大少爷的待遇也不怎样,某人总结:哪有老子这么对儿子的?
啊远渡重洋的立志少年来球父爱了口胡!叩门三声,他没等来回应也开门进去。
李觉年抬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不多。李纪生和他身后所有背景物相同,只比空气多出那么一份厚重而已。
面对男人的无视,他并没有不自在,说自来熟倒更像是无知无觉,“父亲,头发染回来了。”
李觉年晾他好一会儿,才大发善心“嗯”了一声,因为见人不只是个来报备的模样。
“我觉得我们应该说说话,好好培养父子感情。”李纪生语出惊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莫名让人看出了郑重。
他转身快走出几大步的距离,并不掩饰自己的焦躁急切,“你不会去理解无父无母生活在异国他乡的感受,可我想认识自己的父亲。”
他如囚困地狱的恶徒,兜兜转转。最后无奈选择了冲向唯一的出口,即便那儿盛开一地荆棘。
黑釉深邃的瞳仁,平静地蕴育风暴。虹膜浅淡透明,眼睛上下方长长的睫毛,偶尔才抖落一下,顿时刷开一道闪电。李觉年直视他,慢慢皱起了眉,狭长的眉斜斜飞起,徒招艳靡。
男人开了口,“你要说什么?”
李纪生语塞,这老男人成妖成孽了。完全无动于衷,他比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像是一台机器。组合出的外皮,也是无需经过修饰的最简单指令。
万万人中,是稍有不同的唯一一例。
“如果我不只要说什么,还要做什么呢?”李纪生向荆棘路迈开第一步。
李觉年深黑的眼底,不可见光,“我会打断你的腿。”
男人风平浪静接受亲子的波涛汹涌,然后吐出无情可怕的后果。
就像他当年做的那样,是要以下犯上进犯李家,还是只针对他个人。李纪生言辞暧昧,不管怎样,在目前都逾越过了底线。
“可我不觉得你会那样做。”高个少年语气笃定,不留余地。他后退一步,一指办公桌前的男人,“断不断腿,我在你眼中都是一样的吧。”
他眼睛雪亮,跨开长腿与办公桌并行着,走来又走去。并不是不敢面对这位李家掌权人,他在借此抒发心中难以自抑的感情。
死死盯着不断走动的人,李觉年握笔微微用劲。他下了驱逐令,“你给我出去。”
李纪生闻言一顿,他头发剪得极短极碎,眉眼轮廓完全露开,是与男人南辕北辙的相貌,凌厉的精致,逼人的少年俊气。他扭头看向李觉年,似乎在一瞬间极受震动。
他快走过来一手按在桌上,“对不起父亲!我。。。我太难受了”他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真的太难受了。。。”
那唯一露在外的右眼,睫毛不断扑簌,玻璃珠似的澄净目光被刷成一缕缕。偶然泄露一丝,都是欺骗人的证据。
面对李纪生幡然醒悟的追悔道歉,李觉年毫无反应。时光雕琢他眉骨,原来他就被别人看成是怪人,如今脾性更加难以捉摸。他拿眼一瞅门,就自作主张地低下头去看文件。不管李纪生说什么,都没有再理他。
“因为想你,7岁的时候无师自通学会了抽烟。我喜欢跑到阁楼上去抽,运气好的话,抬头就能看到烟雾慢慢变成你的样子。当然,前提是那天要足够想你。。。”
“我讨厌上小学,老师的孩子总是带头往我书包里填土,那是我见过最大最粗的蚯蚓。。。”
“其实我很聪明,不!我该是天才。。。”
“苏格兰多雾多雨,听说风湿病也有潜伏期。。。”
“我拍卖了王者圣兵,整整三千零八十英镑,那是我赚来的第一桶金。可就在点下‘交易’的那一刻,我后悔了。。。”
“大学的时候,养了一只卡洛。嗯那是只很二很欢脱的大型金毛犬。。。”
“那次我去的时候,杂志已经全卖光了。当时我就决定下星期一定要赶早。。。”
“。。。好吧父亲我只是想提醒你,吃饭时间到了。”
等到对方承情似的先走出门,李纪生才抬起头、然后他轻勾嘴角,握住门把,后退着关上了门。
还在吃饭的时候,口袋里的振动声打断沉闷的步调。抱歉地看了眼主桌上的人,他拿出手机。
——林宏远来电
成人礼还没开始操办,李纪生已经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几日外界吵得沸沸扬扬,最初的版本已然不足取信于人。经过添油加醋,李大少不驯家规愤而出走,最后只能落脚某街头一家小网吧的流言在S城传开。接着又有人透露消息,说他载着自己的弟弟去某俱乐部聚餐。这吃饭是没什么,让人伸长了脖子的是就在当晚,从那俱乐部里泄露出几名重要客人差点致死的内.幕!
有些事不难联想,前提是要在消息属实的情况下。就在他们到处打听的时候,一份所谓的成绩单突然出现,那是李纪生在圣安德鲁两年来的各科学分及在校活动表现。
成绩普通至极,没有任何参加活动或比赛的记录。
与此同时,一名出租车司机挺身而出,他倒出的某次工作经历将众人的注意全吸引过去。
什么?李大少回国竟然都没有专人接机!道上谁不知道李竞择选择的人是二少!派他去办理人家回国的一系列事宜,这当家李觉年到底怎么想的?
莫说其母当年为救他而丧命,就是嫡子这一名头也不该换来这般待遇啊。
总之现在各种声音都有,惋惜为抱不平的,幸灾乐祸壁上观的,大约也只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好好擦亮自己的眼睛,慎重再慎重。千万别像当初那些人站错了脚,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
不过不管外面正在酿出何种波澜,却是万万不敢涌去李家。那么多双眼睛,在门缝里,在拐角口,在暗巷深处狞笑着眨动。只要李觉年一天没明确表态,它们就只能在深夜里局促地躁动,抓破了心肝也要再放回去。
而当事人现在陷入另一件麻烦事中,他被一个未成年苦苦纠缠不休。
李纪生歪头,耳肩夹着手机,拉裤链的动作丝毫没受影响。赤着上身,他腾出手拿开手机。
“为什么房间卡上没有你的指纹?当时我交到你手中的!你做了什么?他们都在怀疑我!”
来势汹汹的一连串质问,纵使离得有一臂远,高分贝的音量也叫他小小吃惊一回。不情愿得将手机拿回搁到耳边,他只得开口安抚,“你说他们全身软骨组织损坏,一辈子只能瘫痪在床上,那种鉴定结果”
小小停顿了把,听见那头的抽气声他心下好笑,“只要警方确认你的行动能力,就会释疑。”
他的解释并没有让人多安心,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传过来,对方不依不饶。
“是你对不对,是你将客人打成那样然后嫁祸给我!”
李纪生食指一点,开了机。靠近软椅里,对于别人的指控他笑得事不关己,“我说过那种鉴定结果不需要担心,那样的武力值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很快你就会洗脱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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