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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www.xbxwx.in,最快更新谍影重重(全4册)最新章节!

    3

    “杰森·伯恩的真身是个人渣,他来自塔斯马尼亚,是个四处游荡的妄想狂。他想法子投身越战,参与了一项直到今天都没人愿意承认的行动。那支行动队里汇集着杀手、格格不入者、走私犯和窃贼,大都是逃出来的罪犯,许多人还背着死刑。但他们对东南亚地区了如指掌,并且在敌人的战线后方开展行动——由我们来资助。”

    “梅杜莎,”史蒂文·德索低声说,“这些事都给深深掩盖起来了。他们是一帮禽兽,不分情由、不经授权地随便杀人,还窃取了数百万美元。全是些野蛮残暴的家伙。”

    “大部分人是,但并非全部,”康克林说,“但伯恩的这位真身确实符合你所能想到的每一条卑劣特征,他甚至还出卖过自己人。有一次他们去执行非常危险的行动——危险,见鬼,简直就是自杀——行动指挥发现伯恩在用无线电向北越部队报告他们的位置。他当场处决了那家伙,还把尸首铲进淡关的一个沼泽,让它在丛林之中腐烂。杰森·伯恩从此在世上消失。”

    “他显然又重现了,康克林先生。”局长往桌前倾了倾身。

    “换了另一副躯壳,”康克林·亚历山大点头表示赞同,“为了另一个目的。在淡关处决伯恩的那个人用了他的名字,同意接受训练,参与一项被我们称为‘踏脚石七十一’的行动。它得名于纽约第七十一街上的一座建筑。他在那座房子里经历了一套极为残酷的训练计划。这项行动写在纸面上的时候很棒,但最终却失败了,因为发生了一些没有人预料到,甚至没有人考虑过的情况。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他扮演着全世界第二号致命杀手的角色,并转入欧洲地区——德索刚才说的一点不错——到‘胡狼’自己的地盘上向他发起挑战。这之后我们的人受了伤,失去了记忆。有人发现他半死不活地漂在地中海上,后来一个渔夫把他带到了黑港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自己精通各种功夫,会说几门东方语言,而且教育程度显然很高。靠着一位英国医生的帮助——那医生是个给放逐到黑港岛的酒鬼——这个身心都已支离破碎的人,开始把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身份——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那是一段炼狱般的可怕经历……而我们这些发起行动的人,我们这些杜撰出传言的人,却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帮助。我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以为他已经变节,当真成为了那个我们为诱捕卡洛斯而凭空杜撰出来的杀手。而我呢,我本人曾试图在巴黎干掉他;他那时满可以一枪把我的头轰掉,但却下不了手。最后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们,这全都是因为他在苏黎世结识的一位了不起的加拿大女人,现在她成了他的妻子。这位女士的勇气和智慧,我认识的所有女性里谁也比不上。如今,她和丈夫还有两个孩子又陷入了噩梦之中,又得仓皇逃命了。”

    局长那张颇有贵族气派的嘴张得老大,手里的烟斗悬在胸前的半空中。他说:“你坐在那儿讲了这么一通,难道当真是在说,我们认为名叫杰森·伯恩的那个杀手是杜撰出来的?他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杀手?”

    “为了活命,他也在迫不得已时杀过人,但他并不是什么杀手。我们杜撰这个传言,是为了把他塑造成挑战卡洛斯的终极对手,以诱使这只‘胡狼’现身。”

    “我的天哪!”卡塞特惊呼,“你们是怎么干的?”

    “在整个远东地区散布大量虚假情报。不管是东京、香港、澳门还是首尔,无论在什么地方,但凡有重要人物被杀,伯恩就会被飞机送往那里;他会声称对事件负责,故意留下证据,再把当局耍弄一番——直到他成为一个传奇人物。三年间,我们的人生活在一个充斥着种种肮脏的世界里——毒品、军阀、犯罪;他一点点深入其中,只为了一个目的:到欧洲给卡洛斯布下诱饵,威胁他顶级杀手的地位,迫使这只‘胡狼’现身,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只要能把子弹射进他的脑袋就行。”

    一桌人如遭电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德索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几乎和耳语差不多,“什么样的人会去接受这样的任务?”

    康克林看了看分析师,然后以平板的语气答道:“一个觉得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的人,也许是一个想寻死的人……一个正派的人,在仇恨与失望的驱使下披上了梅杜莎这样的外衣。”前任情报官说到这儿停住了,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接着说啊,亚历山大,”瓦伦蒂诺轻声说,“你可不能讲到这儿就算完了吧。”

    “没有,当然没完,”康克林眨了几下眼,把自己拉回现实,“我刚才在想,如今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多么可怕——那些回忆,他所能记起的事情。有个该死的相似之处我原先没有想到。妻子,还有孩子。”

    “什么相似之处?”卡塞特问道。他弓着身子往前倾,盯住康克林。

    “多年以前在越战期间,我们的人还是个派驻金边的年轻外事官员。他是一位学者,娶了个泰国妻子,是他在国内读研究生时认识的。他们有两个孩子,一家人就住在一条河的岸边……有一天早晨他妻子和孩子正在河里游泳,一架从河内偏航飞来的喷气机对那一带进行了低空扫射,母子三人都死了。我们的人发了狂;他抛下一切,跑到西贡加入了梅杜莎。他一心想着要杀人。他成了代号‘三角洲一号’——梅杜莎内部从来不用姓名——并且被视为战争期间作战效率最高的游击队领袖。他不光带着暗杀小队与敌人作战,而且还屡屡违抗西贡司令部的命令。”

    “不过,他显然还是支持战争的。”瓦伦蒂诺说。

    “他对西贡和南越军队很厌恶,除此之外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在乎谁赢谁输。他有他自己的仗要打;他的战争地点是在深入敌后很远的地方,越靠近河内越好。我觉得,他其实一直是想找到那个害死他家人的飞行员……相似之处就在这里。多年以前他有一个妻子,两个孩子,他们就在他的眼前惨遭杀害。现在他又有了一个妻子,两个孩子,而‘胡狼’则在步步逼近,不抓到他绝不罢休。这肯定都让他快要崩溃了。真他妈该死!”

    会议桌另一头的四个人彼此对视了一下,让康克林突然爆发的情绪平静下来。局长又开口了,语气还是很温和,“考虑到时间跨度的问题,”他说道,“诱捕卡洛斯的行动想必是在十多年前开始的,但香港的事件离现在却要近得多。这两件事有关联吗?在这个当口,如果不向我们透露某个人或某些人的姓名,香港的事你觉得可以告诉我们多少?”

    康克林答话时将拐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发白了。“香港的事,是华盛顿筹划过的最为卑劣的秘密行动,无疑也是我听说过的最为出格的行动。有一点令我深感宽慰:身在兰利的我们和行动最初的策划毫无干系。为这个计划喝彩赞美的人都该下地狱。我到了后期才加入行动,结果发现的情况直叫我恶心。麦卡利斯特也是如此,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他之所以甘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兼具道德与智慧的他,决不能坐视一个正派的人因为行动策略而被牺牲。”

    “你这番控诉很严厉啊。”卡塞特说,“出了什么事?”

    “我们自己的人,找人绑架了伯恩的妻子,那个引导着丧失了全部记忆的伯恩找到我们的女人。他们一路留下踪迹,逼着他来找她——到香港去找。”

    “天哪,为什么?”瓦伦蒂诺喊道。

    “为了那个行动策略;它可谓完美无瑕,但也是极为卑劣的……我刚才告诉你们,名叫杰森·伯恩的‘杀手’在亚洲成了传奇人物。他在欧洲失踪了,但这反而让他在远东地区更具传奇色彩。后来,不知从哪儿突然又冒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新杀手;他从澳门开始行动,让这个传奇起死回生。他用的是‘杰森·伯恩’的名字,受雇杀人的事件再度出现。不出一周,甚至才几天工夫,就会有人被杀;杀手留下的是相同的证据,也会照样把警察耍弄一番。一个假冒的伯恩重新干起了杀人的行当,而且还研究过真身用过的每一种手段。”

    “要追踪冒牌货,谁也比不上那个凭空编造出这些手段的人——真身,你们的那个真身,”局长插话说,“要迫使伯恩的真身前去追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他的妻子绑走。但为什么要这么干?华盛顿怎么会如此不择手段?这事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啊。”

    “出现了非常糟糕的情况。新杰森·伯恩的主顾之中有一个狂人,他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打算把远东地区变成一片火海。他决意破坏中英香港协定,封锁香港,让整个地区陷入混乱。”

    “陷入战争。”卡塞特轻声说,“北京会把军队开进香港,接管那里。到时候我们这些国家都得选择各自的立场……战争。”

    “而且是在核子时代,”局长加了一句,“康克林先生,这件事当时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一位政要在九龙被秘密刺杀。冒牌货留下了自己的记认:‘杰森·伯恩’。”

    “我的天,一定得阻止这家伙!”紧攥着烟斗的局长大声喊道。

    “确实阻止了,”康克林说道,他松开了手中的拐杖,“完成这项任务的,就是惟一有本领追踪他的那个人,我们的杰森·伯恩……我现在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但有一点我还要重复一遍:我们的人现在带着妻子儿女回到了国内,卡洛斯则在步步逼近。这世界上能认出‘胡狼’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不把他置于死地‘胡狼’决不会罢休。所以,巴黎、伦敦、罗马、马德里这些地方,凡是有人欠着我们的情,就赶快和他们联系——特别是巴黎。肯定有人知道点什么情况。卡洛斯安插在美国的探子都是谁?他现在人在哪里?华盛顿这里就有他的眼线,不管这些人是谁,他们查到了我和帕诺夫!”前任情报官又心不在焉地抓住了拐杖,两眼盯着窗户。“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他轻声又说了一句,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哦,我的天啊,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在这个情绪激动的时刻,众人又一次陷入沉默。中央情报局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仿佛一言不发地达成了共识;三双眼睛都落在卡塞特身上。他点点头,表示他明白自己是在场者之中和康克林关系最亲近的人,然后开口说道:

    “亚历山大,我也认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卡洛斯;但我们在欧洲采取行动之前,必须要做到确定无疑。我们可不能错拉警报,因为那样就等于拱手送给‘胡狼’一个他肯定会紧追不放的目标,向他表明与杰森·伯恩有关的事是中情局易受攻击的软肋。根据你告诉我们的情况,十多年来中情局没有任何一位特工和下线接近过卡洛斯的地盘,因此我们现在如果有所动作,他仅凭这一点就会回忆起那项已沉寂多年的‘踏脚石七十一’行动。”

    已经退休的康克林,紧盯着查尔斯·卡塞特那张轮廓分明、透着忧虑的面孔,“你是说,如果我搞错了,这事不是‘胡狼’干的,那么我们就等于撕开了一道十三年前的旧伤疤,也为他提供了一个必欲杀之而后快的猎物?”

    “我想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你这么想很有道理,查尔斯……我这是在根据表面迹象来行动,对不对?它们确实能激起人的直觉,但终归只是些表象啊。”

    “我倒是宁愿相信你的那些直觉,任何测谎仪都比不过它们——”

    “我也是,”瓦伦蒂诺插话说,“你曾在五六次区域性危机中拯救过我方人员,虽说当时所有的迹象似乎都表明你的判断不对。但是,查尔斯提出的这个质疑合情合理。假如不是卡洛斯呢?我们不仅会向欧洲发去错误的信息,更重要的是还会白白浪费时间。”

    “那就别管欧洲,”康克林若有所思地轻声说,仿佛又是在自言自语,“至少现在别去管那边……先对付国内的混蛋,引他们出洞。把这些家伙抓进来,让他们招供。既然我是目标,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康克林先生,如果这么干,我想为你和帕诺夫医生安排的保护措施可就得放松许多。”局长沉着声音说。

    “那就不要那么安排了,长官,”康克林看看卡塞特,又看看瓦伦蒂诺,突然间提高了嗓门,“如果你们俩肯听我的,让我来开展行动,这事我们就能干成!”

    “我们处在灰色地带,”卡塞特指出,“这事儿虽说主要发生在国外,但做起来却得归国内管。应该让联邦调查局知道——”

    “绝对不行,”康克林大声说,“除了这间屋子里的人,谁也不能知道!”

    “得了吧,亚历山大,”瓦伦蒂诺缓缓摇着头,温和地说,“你已经退休了。你在这儿可不能发号施令。”

    “行,好啊!”康克林喊道。他笨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拐杖撑直了身子,“下回咱们就在白宫见,去找那个国安局局长麦卡利斯特!”

    “坐下。”局长沉声说。

    “我已经退休了!你没权力对我发号施令。”

    “不敢,我只是担心你的生命安全。照我对局面的判断,你这个提议的基础只是个假设——昨晚无论朝你开枪的人是谁,

    他都是故意射偏的,而且根本不在乎是否会伤到别人;他一心只想着在枪响之后的混乱中把你活捉。我觉得这个假设值得商榷。”

    “你这是跳跃式的结论——”

    “我作出结论的基础,是自己参与过的几十次行动!有的在中情局,有的在海军部,还有好些地方的名字你念都念不出来、听都没听说过!”局长的胳膊肘紧紧压在椅子扶手上,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充满了威严。“我告诉你,康克林,我可不是一步登天就穿上镶金边的将军制服,去主管海军情报事务的。我在海豹突击队干过几年,然后上了潜艇,到开城执行任务,后来又跑过海防港。梅杜莎的那帮混蛋我倒是也认识几个,可这种人我见了就想朝着他脑袋来上一枪!现在你跟我说有这么一个梅杜莎成员,他成了你们的‘杰森·伯恩’,而你宁可丢掉自己的卵蛋,或是把心挖出来,也要保证他好好活着,远离‘胡狼’枪口的威胁……所以废话咱们还是省省吧,亚历山大。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合作?”

    康克林慢悠悠地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唇边渐渐展露出一丝笑容,“我说过,我对你当上局长没什么过不去的,长官。这只是一种直觉,不过现在我明白是为什么了。你是个搞外勤的人……我会跟你合作的。”

    “行,好啊。”局长说,“我们要搞出一个控制监视方案,还得祈求老天保佑你所料不错,那帮人确实是想把你活捉。因为我们不可能照顾到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屋顶。这其中的风险你最好想想清楚。”

    “我很清楚。要引食人鱼上钩,往池子里扔两块饵总比一块好,所以我想跟帕诺夫医生谈谈。”

    “你不能要求他参与这种事,”卡塞特反对说,“他和我们不一样,亚历山大。他凭什么要冒这个险?”

    “因为他其实和我们是一样的,而且我觉得最好还是让他参加进来。这事我如果不跟他讲,以后他给我打流感疫苗时说不定会换上满满一针管士的宁。你知道,他当时也在香港——他去那儿的原因和我没多大区别。多年以前,我在巴黎试图杀掉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因为我犯下个可怕的错误,认为他已经变节,其实他是失去了记忆。没过几天,莫里斯·帕诺夫——国内最著名的心理医师之一,一位无法忍受时下流行的那些胡说八道心理学的医生,拿到了一份‘基于假设’的心理档案,而且必须马上作出评估。档案描述的是一名失控的潜伏特工,一个定时炸弹般的人物;他脑袋里装着上千个秘密,已经精神错乱。由于莫里斯当场对那份假设档案作出的评估——几个小时之后他产生了怀疑,觉得这份档案根本就不是什么假设,而是和坎贝尔牌汤罐头一样实实在在的东西——一个全然无害的失忆者险些在纽约第七十一街政府设下的伏击中被打死。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男人活了下来,后来莫里斯就要求担任他惟一的心理医生。他始终都不能原谅自己。假设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是他,如果这会儿我们正在讨论的事我根本没告诉你,你会怎么办?”

    “老伙计,我就跟你说针管里是流感疫苗,然后给你猛打士的宁。”德索点头回答说。

    “莫里斯·帕诺夫这会儿在哪里?”卡塞特问道。

    “在巴尔的摩的布克榭酒店,用的名字是莫里斯,菲利普·莫里斯。今天的病人预约他已经取消——他说自己得了流感。”

    “那咱们就开干吧。”局长一面说,一面把一本黄色拍纸簿摆在面前,“顺便说一句,亚历山大,一个称职的外勤人员并不在意级别高低,而且不会随便信任别人,除非这个人见到他能诚恳地直呼其名。你想必知道,我姓霍兰,名字是彼得。从现在起咱俩就以亚历山大和彼得相称,明白了吧?”

    “明白了——彼得。你在海豹突击队的时候,肯定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既然我能坐在这儿——我说的是地理位置,不是这把椅子——应该说我还是蛮称职的。”

    “而且是个搞外勤的。”康克林咕哝着表示赞同。

    “还有,既然我们已经扔掉了搞这种工作的人常会说的一大堆废话,你就得明白一点:我可是个务实的家伙。我要求你拿出专业的东西来,亚历山大,而不是感情用事。清楚了没有?”

    “我行动的时候正是如此,彼得。作出一个承诺也许是基于感情,这没什么不对;但实施行动的时候必须得冷若冰霜……你这个务实的家伙,我虽然没在海豹突击队待过,但就地理位置而言我也坐在这里,只不过跛着脚;所以这说明我应该也是称职的。”

    彼得·霍兰咧嘴一笑;那是年轻人的笑容,不过被缕缕灰发道破了真相;那是专业人士的笑容,他可以暂时摆脱行政上的种种顾虑,重归自己最熟悉的领域之中。“说不定我们还能交上朋友呢。”局长说。然后,仿佛是为了放下最后的一点局长架子,他把烟斗搁到桌子上,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叼上一根,用打火机啪地一下点着,在拍纸簿上写开了。“让调查局见鬼去吧,”他接着说,“我们这次只用自己的人,而且得抓紧时间把每个人都审查一遍。”

    身材瘦削、一脸精明的查尔斯·卡塞特,显然是接任中情局局长职位的人选。他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我怎么有种感觉,这次对你们两位先生都得严加看管呢?”

    “因为你骨子里还是个分析师,查尔斯。”霍兰答道。

    控制监视的目标,是要让跟踪他人者暴露出来,以确定他们的身份或是加以拘留,采取何种具体措施要视行动而定。当前这个行动的目标,是诱捕“胡狼”手下将康克林和帕诺夫骗到巴尔的摩游乐场的那些人。一整晚和次日的大半天时间,中情局的人都在忙,他们组成了一支包括八名经验丰富的外勤人员的小队,还反复研究了接下来二十四小时之内康克林和帕诺夫两人要单独和共同行走的路线,一路上都有携带武器的专门人员暗中掩护,他们会迅速进行轮换;最后,中情局的人定下了一个极有诱惑力的约会地点,从时间和位置来看都可谓独一无二:凌晨时分的史密森学院。这简直就像一株维纳斯捕蝇草——是女神为昆虫设下的陷阱。

    康克林站在自己那间公寓房窄小昏暗的门厅里,看了看手表。他眯缝着眼睛,好认清表盘上的指针。时间正是凌晨两点三十五分;他打开沉重的大门,跛着脚走进黑魆魆的街道,空荡荡的街上杳无人迹。他按照计划向左边走去,一直保持着约定的速度;他得在尽可能接近两点三十八分的时候到达街角。突然,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右边昏暗的门洞里有个人影。康克林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把手伸进夹克,去拿他那把伯莱塔自动手枪。行动方案可没在这一段街道的门洞里安排人!随后,就和刚才突然变得紧张一样,他又一下子放松下来,对自己意识到的情况既感到释然,又有些内疚。阴影里的人原来是个穷汉——一个身穿破衣烂衫的老头,在这片富足土地上流离失所的许多人之一。康克林继续往前走;来到街角的时候,他听到有人低低地打了个响指。他穿过大街,沿着人行道一路前行,经过了一条小巷。小巷。又一个人影……也是个衣衫不整的老头,他慢慢地走到街上,然后又缩回了巷子里。又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他这是在把守自己居住的混凝土洞穴。假如是在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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