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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里有位女科圣手叫严三哥,本来专管给皇后瞧病的,今天得了口谕,上庆寿堂来替素以号脉瞧身子。
严太医拿荞麦脉枕往她手腕子底下一垫,三指搭上来,歪着脑袋嘬着嘴琢磨,“主儿脉象往来流丽,气实血涌,要是没瞧错,应该是遇喜了。”起身冲她做满揖,“奴才先给主儿道喜。”
素以惶惶坐着,心里很高兴,但是笑不出来,只问他,“估摸着也就四十来天模样,你能肯定么?”
严三哥捻着八字胡咧嘴一笑,“奴才在宫里供职有二十来年了,宫里主儿们信得过奴才,常回了主子我名头叫我瞧女科。奴才不才,当年皇太后宫寒的症候也是奴才瞧好的,所以要切喜脉,别人不满三个月咂不出味儿来,奴才上手,一个月的也能见分晓。礼主儿这是滑脉,行如走珠,壮而有力,主子在里边结实着呢!不过头三个月您也要仔细将养,好吃好喝好好休息,乐呵呵的,别想那些嘎七马八的事儿。”
紫禁城大大,也,出了这种事儿,太医院肯定头一个听。严三哥这么劝她,她也听进去了。可不想不成,昨晚上倒下去就做梦,梦了整夜的三阿哥。看见他血淋淋的来找她索命,别提多吓人了。要死人,她不是没见过。年前她徒弟出事,她跟着长满寿半夜认尸首,那时候回来一儿都不怕。因为知道和自己无关,真就是一身正气。可这回三阿哥的死能和她没关系吗?她一遍遍的回想起揭食盒盖儿递到他面前的情形,想起三阿哥含着笑对她道谢的样子,想一回她就哭一回。她太自责了,把个好好的孩子害了。虽然不是她下的药,却是经她的手递出去的。三阿哥信得过她才吃她的心,这一信任就坏了事了。
严三哥回身吩咐打下手的苏拉记档,自己舔笔尖儿写方子,嘴里喃喃的,“奴才给您开几剂保胎的药,连喝七天就成了。虽是药三分毒,用多了不好,但是必要的安胎还是不能少的。就像盖房子打地基,地基造得越牢,屋子砌得越高。您还不是平常人家盖瓦房,您这是造高楼呐!这儿来个琉璃壁,那儿开一溜明窗,上头再架个重檐庑殿,殿正脊上还按着吻兽……总之您怀的身子不一般就是了。”
大伙儿被他的比喻逗乐了,兰草道,“主子您高兴儿,有了阿哥更要心境开阔。万岁爷圣明,您还不知道?咱们这会儿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身子,查案子自有宗人府内务府,咱们只要安安心心的等信儿。”又对严三哥欠身,“咱们不敢叫主儿乱进东西,尤其现在更要仔细。您开的方子咱们得拿回来自己煎,您把要留神的地方告诉咱们就成了。”
严三哥头不迭,“您不,就是放在太医院煎,也肯定是我亲自来,不敢假他人之手。既然要拿回来……你们出不去,我抓了药再给主儿送过来。”着摇头一叹,“换了平时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这会儿时局不一样,我都知道。”
遇着喜是要打赏的,素以让人抓金瓜子儿给他,份量足足的,里头拜托的意思也足足的。他谢赏接过来,请跪安退出了庆寿堂。到寻沿书屋山头边拐弯,一掀眼皮遇上了缓步而来的睿亲王。睿亲王人,但官架子十足,打量他一眼问,“瞧了脉?怎么?”
严三哥给他打千儿问吉祥,这才应话儿道,“回王爷,奴才号过了,一儿没错,是喜脉。”
“好事儿。”睿亲王脸上有了笑模样,“你是送子娘娘边上那个托净瓶的,经你的手就有喜信儿。回头我也有赏,你不是瞧上我养的那对鹌鹑了吗,送你了!”
睿亲王是人精儿,他嘴上不,心里谢这位女科状元,要不是他,他也没法从娘肚子里出来。严三哥出息不大,爱养个鸟,喂两条肥狗。羡慕他的长胜鹌鹑,见他就问哪儿买的,比瞧准了女人还上心呢!这回借着由头就赏他吧,自己也没闲心和他耗。他一听果然喜出望外,打躬作揖谢谢,睿亲王摆了摆手,举步朝后面明间去了。
进屋一看,这屋子有暗,光线错综交织成一道网。礼贵人坐在炕头上,步步锦槛窗里的余晖斜照进来,落在她酱色袍子的缎面上,泛出一圈模糊的晕。睿亲王眯眼望过去,炕头上的人没发现他来,抱着褥子正出神,她跟前的宫女倒迎上来蹲福,“给王爷请安。”
素以这才回过头来,落地罩那头的门前站了个大人,穿石青的盘龙袍子,袍脚上绣着海水江牙,脖子上挂一串绿绦朝珠。长得很漂亮,眉头却拧着,一瞧就知道是睿亲王,她忙下地欠身,“王爷您来了?”
“来了。”睿亲王在圈椅里坐下来,人矮椅子高,两条腿垂着,还够不着地面。
他是铁帽子王,品级不是后宫宫眷能够比拟的。按规矩他坐着,没有得他允许素以就得站着。睿亲王沉吟着看了她一眼,“我刚才进门遇上了严三哥,听他你肚子里有孩子了?”
素以脸上一红,躬了躬腰道是。
他慢慢头,长长叹出一口气,“这世上的事儿真不清,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倒也不亏。你眼下跟着皇上,不像以前那样儿了,别拘着,也随意些。我额涅常女人不容易,要多体念儿。你怀着孩子呢,坐下吧!”他咳嗽两声又道,“我跟着六哥在内务府学差事,他们大老爷们儿进来不合礼数。昨儿就得消息你有了身子,让我来瞧瞧你。眼下一切都好?”
素以嗯了声,“严太医给开方子养胎呢,都好,谢王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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