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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来兴儿答道:“是,小的才将她送回住处,离马厩不过二里路程。”

    太子对锦屏吩咐道:“你和来兴儿速去将这老婆子请来,本宫竟不知东宫之内还有如此医术高明之人。”

    太医在旁也说道:“是啊,下官也想当面向她讨教一二呢。”

    锦屏、来兴儿二人去的急,回来的也快。那老妪忙碌了半日,回到所住的木屋之中刚吃完饭,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来兴儿拖来见太子,憋着一肚子的不高兴。见了太子,也不施礼,直挺挺地站在房中不吭一声。

    太子瞅着老妪眼熟,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便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尚敬。尚敬对东宫诸色人等端的有过目不忘之能,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不是花坊的夏婆子嘛,给娘娘接生的就是你?”

    老妪听尚敬说出她的姓氏,又见太子不住地上下打量自己,她并不理会尚敬,只冷冷地对太子说道:“老身多年不见太子,难怪太子已不记得老身了。”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这哪像是普通下人的语气,分明是位极有来历之人。

    太子此时显然想起了什么,但仍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皮肤粗糙、满脸皱褶的老妪和自己想到的那人竟是同一人,迟疑地问道:“你是夏嬷嬷吗?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直留在宫中?”

    老妪见太子果然认出了自己,心头一酸,竟淌下两滴泪来,呜咽着说:“是啊,老身身受两位娘娘大恩,怎会舍得离开这东宫。”

    太子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老妪,两人不顾众人在场,竟失声痛哭起来。

    来兴儿见此情形,大是好奇,悄悄地退到院中,低声问吴孝忠:“师叔,夏嬷嬷是谁呀?”

    吴孝忠忙将来兴儿拉到马棚之中,看看附近无人,这才说道:“我听说太子生母吴贤妃当年身边有一位号称‘女神医’的陪侍嬷嬷,擅治诸科杂症,吴贤妃就是经她一手调理,才在皇上诸嫔妃中第一个怀孕产子。后来,太子妃嫁入东宫,她是吴贤妃未出五服的外甥女,吴贤妃便将神医嬷嬷派到太子妃身边侍候,希望太子妃也能像她一样早早给太子生下位世子。”说到这儿,吴孝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嘎然止住,不安地瞟了来兴儿一眼。

    来兴儿却不曾理会吴孝忠话中有别的意思,拍手叫道:“怪不得太子和她那么亲近。咦,师叔,你说今天怎么这么凑巧,竟会让我遇到了她,又救了景嫔娘娘。”

    吴孝忠捋着胡须,慨叹道:“是啊,这就叫吉人自有天助。想不到她还活着。”

    来兴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她既是神医,为何如今在花坊莳养花草?又要一直瞒着太子呢?”

    吴孝忠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佯怒道:“宫中之事,岂是你这孩子随便打听的?还不赶快回屋,在太子爷面前小心侍候。”

    来兴儿被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也想听听太子和夏嬷嬷在说些什么,便冲吴孝忠扮了个鬼脸,嗫手嗫脚地回到了屋中。

    屋中,太子和夏嬷嬷并排坐在来兴儿的小木床上,太子正向尚敬吩咐着什么。来兴儿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来到锦屏身边站下,竖起耳朵听,只听太子说道:“清宁宫、宗正寺、东阳郡公府,这几处天黑之前务必把信带到。派人到凝香轩传话给婉容,要她雪化之前不得随意走动,免得伤了胎气。好了,来兴儿留下,其余人等暂且退下吧。”

    尚敬答应一声,带着太医和锦屏退了出去。太子面带歉意,对夏嬷嬷说道:“嬷嬷一向身在宫中,对东宫如今的情势想必也略知一二。年前就委屈嬷嬷暂住在原处,一应所需我自会派人照料。嬷嬷既与这孩儿有缘,每天早晚就让他到嬷嬷处请个安,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他做就是了。”又对来兴儿吩咐道:“听傅奕说,你办差还算尽心,本宫便再派你个差使,今后嬷嬷处有什么事,你不需通过内坊,可直接到宜春宫报与我知。听清楚了没有?”

    来兴儿却是个不晓事的,边叩头谢恩边回道:“侍侯娘娘、替嬷嬷跑腿办差都是小的应做之事,只求太子爷恩准,待娘娘康复后,让小的再回马厩当差,小的便感激不尽。”

    夏嬷嬷在旁听了来兴儿这话,哈哈笑道:“你小子竟是个不识抬举的,好好好,倒是甚合老婆子的脾胃。”

    太子也被来兴儿弄得哭笑不得,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对夏嬷嬷说:“我还有军务要回去处置,不能在此久留。嬷嬷既然喜欢,日后还要多教导他些才是。”

    景暄提前生产的消息传开,小小的马厩顿时变得异常热闹。皇帝、皇后赏赐了许多物件,京城的各王公勋贵眼见太子储君之位稳固,纷纷借此机会向太子示好,送钱送物,荐医赠药,嘘寒问暖,汪、刘两位才人更是几乎每天都要前来走上一遭,只有婉容因产期将至,身子不便不曾来过。

    来兴儿帮着吴孝忠将马棚里的马移至太子卫率营中新辟出的马厩中,又和锦屏一道带领着尚敬派来的仆妇、宦者把马棚改造成为他们临时的住所,给他们每个人分派了差事,待到一切就绪,已是将近年关了。

    景暄服下十几副夏嬷嬷开的补血益气之药,又得着众人的精心照料,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公主生下后,太子命人将她抱至栖霞阁中喂养,景暄自生产后一直没见着女儿的面,心中甚是牵挂。她得夏嬷嬷及时救护,方保全得性命,又听锦屏绘声绘色说起太子和夏嬷嬷相认时的情形,不禁又是感激又觉好奇,常叫来兴儿邀夏嬷嬷前来攀谈。夏嬷嬷见景暄为人谦和、谈吐大方,不似宫中寻常嫔妃那般小肚鸡肠,自也对她颇有好感。两人一来二去,竟成了忘年之交。景暄得知夏嬷嬷一人居住,多次邀她日后搬到栖霞阁来住,但每次夏嬷嬷都笑而不答,不置可否,联想起锦屏所说她和太子异常亲近,景暄愈发觉得夏嬷嬷身上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夕当天,天刚蒙蒙黑,天上便又飘飘洒洒下起了雪。来兴儿牵挂着夏嬷嬷,叫人煮了一盘饺子,温了壶酒,跟锦屏打声招呼,提着食盒冒雪出了门,朝夏嬷嬷的小木屋走去。

    来到小木屋门前,来兴儿边敲门边笑着喊道:“嬷嬷,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可敲了许久,并不曾听到屋内有响动。来兴儿心中暗暗纳闷:通常这个时候嬷嬷都在,今天又下着雪,她怎么出门了呢?这样想着,他走到窗前,用手一拉窗扇,没想到那扇窗“吱”地一声竟被他拉开了。借着屋外残存的一丝光亮,依稀可见房中空无一人。来兴儿把食盒放在一边,“噌”地从窗户跳进房中,从里面将房门打开,把食盒提了进来。

    他用随身携带的火褶子点燃桌上的腊烛,环顾房内,见房中陈设与平时并无不同,这才稍微放下了点心。在房中等到天交初更,仍不见夏嬷嬷回来,来兴儿有些着急了,他打开房门,正要四下里寻找一番,却远远地看见雪地里有两个人影向小木屋走来。来兴儿一时起了顽皮之心,想和夏嬷嬷玩个捉迷藏的游戏。他回头打量房内,见只有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可以藏身,便迅速关上房门,一掀被子钻进了被窝,他身材十分的瘦小,不留神还真看不出被窝中有人。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来兴儿在被窝中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随即听到夏嬷嬷对同行而来的人说道:“定是来兴儿那孩子来过这里,咦,腊烛还亮着,他还没走。”来兴儿躲在被窝中,拚命忍住笑,想看看她们能否识破他的藏身之处。

    同来的人听声音应是个比夏嬷嬷年轻得多的女人,她似乎很是焦急,压低了嗓音说道:“有人在这儿,我还是赶紧走吧,那件东西您千万别丢了?”

    只听得房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过了片刻,又听夏嬷嬷说道:“东西在这儿,你放心。不过你可想好了,过了今天想要反悔,只怕就来不及了。”

    同来的女人说道:“放心吧嬷嬷,万一出了事,我一人承当,决不连累别人。我走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来兴儿趁夏嬷嬷送那女人出门的空儿,翻身下床,坐到桌旁,想要给她个意外的惊喜。

    夏嬷嬷回屋乍一见来兴儿笑吟吟地坐在房中,唬了一跳,忙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来兴儿并不答话,却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饺子和酒摆到桌上,冲夏嬷嬷咧嘴笑道:“快吃吧,我来了有多半个时辰了。”

    夏嬷嬷上前拍了拍来兴儿的小脑袋瓜,假意嗔怪道:“这大雪的天,不好好在娘娘跟前侍候,跑出来瞎逛。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来兴儿经夏嬷嬷一提醒,才觉得肚内空空,早已是饥肠辘辘。他也不客气,用手抓起个饺子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含混不清地问:“嬷嬷,刚才和你一起来的是谁呀?怎么不进来坐坐就走了呀。”

    夏嬷嬷警觉地看了来兴儿一眼:“你一直在屋里,没看见吗?”

    来兴儿继续往嘴里塞着饺子,笑道:“你猜我藏在哪儿?”

    夏嬷嬷用手一指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身的泥,别脏了我的床。刚才是我花坊的一个老姊妹,我到她的住处喝了点酒,她放心不下,非要送我回来。你真没看见吗?”

    来兴儿想自己躲在被中时听到的明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夏嬷嬷却说是她的老姊妹,莫非自己听错了不成?

    夏嬷嬷也在桌旁坐下,斟上两杯酒,递给来兴儿一杯,叹口气,说道:“今年总算有人陪我这老婆子过年啦。以后嬷嬷不在了,你会不会想起嬷嬷?”

    来兴儿听夏嬷嬷说得凄凉,忙安慰道:“嬷嬷不嫌弃的话,我以后每年都陪您过年。我来之前,娘娘还让我请您明儿晌午来一起吃汤饼呢。”

    夏嬷嬷举起杯一饮而尽,带着些许酒意对来兴儿道:“景嫔是个好主子,你可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

    来兴儿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回想起刚才她和同来女人之间不明不白的对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搭腔,只好闷头吃起饺子来。

    夏嬷嬷一连喝了五六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番,回头对来兴儿道:“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雪越下越大了。”

    来兴儿将一盘饺子吃得一个不剩,用袖子抹抹嘴,说:“那可不行,娘娘那边万一有个闪失,都要着落在我的头上。我这就走吧,明儿一早我再过来,背您过去。”

    夏嬷嬷身子挡在门前,厉声说道:“让你住下你便住下,今晚哪儿也不许去。”

    来兴儿只道是她年老寂寞,想留自己陪她,便笑着和她商量道:“现在天儿还不算晚,要不然我回去跟锦屏说一声,再回来陪您。”话音未落,只觉头脑发沉,眼皮发涩,身子支撑不住,趴在桌上便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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