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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世安在宫门口获得恩准后进了养心殿,永平帝见他眼角微红,神态凄然,没有一点装模作样。
而且进来后,仿佛撑不住一样,跌倒在地,给皇帝行礼也不太规整。
“世安,你这是怎么了?”永平帝难得小心的问他。
他年轻的时候就认识顾世安,娶静宁前后,他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等到静宁过世后,他就沉淀下来,慢慢变成人前那个儒雅的男子。
如今,他俊美的脸苍白没有血色,仿佛没了生活目标一样。
“陛下,臣前些日知道一件匪夷所思之事。”顾世安起身后,见永平帝带着一脸的关切看着自己,他垂下眼眸,轻声诉说道。
“陛下一定也觉得匪夷所思,陛下您应该知道,臣想要将静宁的尸骨从顾家祖坟地移出,只是,当臣想要移坟之时,才发现静宁的尸骨竟然不见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声音哽咽,仿佛这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他红着眼眶,急促的道,“这也怪臣,是臣的错,下葬后就再没管过她。”
“下葬后,你如何能管?不怪你。”永平帝对于这位从前的心腹爱将,如今的侄儿还是很关注的,见他这样悲伤,连声宽慰。
“可前几日,臣竟然发现是英国公将臣妻的尸骨给挖了出来。”他将如何在英国公府发现的经过说了一遍给永平帝听,说到最后,咳嗽一声,嘴角竟淌出血来。
永平帝大惊,要传御医,英国公在他心里一直是忠心可靠的老臣,当年他的上位,英国公也功不可没。
虽然,当年英国公做了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但到底于他有功。
他还是相信他的。
顾世安阻止永平帝传御医,“陛下,臣死不足惜,只是臣死前,还望陛下能做主。”
“陛下,如果只是静宁的尸骨,臣只会怨恨,不会悲凉,陛下您知道么?静宁,静宁的尸骨被那老贼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如今只剩下这些……”
顾世安摸摸身边的瓷罐,见永平帝骇然的打了个寒战,声音凄厉的道,“陛下,可不只这些……”
“这里,有臣父王,母妃的,甚至还有臣的养父,老齐国公的。”
顾世安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不想让皇上看到他的悲伤,可偏偏那眼泪冲指缝里流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板上。
让人见了无不动容,无不心酸,于公公甚至悄悄的用袖子抹起眼泪来。
“陛下,您是知道的,张老贼曾经也是他们的知交好友,为什么,他们死了,他要烧了他们?这哪里是知交好友?这分明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顾世安声音哽咽,手始终捂着眼睛,只有泪水不断出卖他的悲伤。
他对英国公全都是怨恨,连他的称谓都不叫了,而改叫‘张老贼。’
“朕,真的是没想到。”他连忙下了御案,伸手想要扶起一直跪着的顾世安。
顾世安避开了。
“英国公是两朝老臣,一直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永平帝自认为对朝臣还是能握在手心的,毕竟,他有锦衣卫和暗探,朝臣的一举一动还是能看清楚。
只是,英国公他如今是看不清了。
“臣和皇上倾诉这些,只是说说里面的是非曲直,想和陛下说说心里话,毕竟,陛下是臣的叔叔,是臣的长辈。”
顾世安微微摇头,“陛下,臣很清楚,当年父王做了错事,如今您能让臣继续做着肃王,已经是开了天大的恩,如何还敢和陛下要求这,要求那的。”
“臣只是为父王他们委屈,他们一直不能入土为安,如今还不知在哪里做着孤魂野鬼。”
顾世安这样的退让,让永平帝更加的觉得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他想到英国公,又犹豫了一下。
虽然英国公这件事做错了,可是到底是私德问题。
只是,转瞬,永平帝又想,英国公这心思可真深沉啊。
从前,永平帝讲究一个平衡,无论朝堂还是内宫。
朝堂上,杨阁老和英国公,一文一武,相辅相成,互相压制,而他安坐高台。
后宫里,太子和四皇子也是互相压制,皇后和程贵妃平衡后宫,他觉得这样很好。
如今严厉惩治英国公,在他还没扶植好萧越与杨阁老对立时,冒然惩治,必然会让这平衡打破。
不过,英国公已经隐退很多年,如今,就让他真的隐退也不错。今后,就让他安心养老吧。
至于杨阁老……
他眼睛一眯,又想起什么,顿了顿,“杨阁老是内阁首辅,在朝堂根基太深,要将这颗大树连根拔起,不能操之过急。”
“朕记得当日派你去南边,你递上来的那些关于杨阁老的证据,朕一直搁置着,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翻出来……”
顾世安道,“那些证据是臣呈上来的,自然,臣愿意做陛下手中的那把刀,陛下指向哪里,臣愿意追随陛下。”
永平帝哈哈大笑,连声说‘好’
“英国公那里,你要怎么做,都行,只是一定要记得,他毕竟是与国有功的老臣。”最后永平帝说道。
顾世安从一开始就没有期盼永平帝会对英国公下重手惩治,自古无情帝王家,如今不过是先帝时期的一个反王尸骨被挖了,烧了。又不是他自己的尸骨被挖了。
但他如果要将英国公府拉下马,就必然要做皇上手中的那柄刀。
接下来,英国公府汇聚了无数的异样目光。
英国公伤重复发如今躺在床上,宫里,对于英国公旧伤复发,没有任何反应,连赐下药材表示荣宠都没有。
接着是英国公世子,张莹的父亲,原本担任东山大营都督一职,也因为营内官兵骚扰百姓,而被停职问责。
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英国公不知是因何事被帝王厌弃失宠,那就是傻瓜了。
因此,顾念知道的时候,她正往当日皇上赏赐的皇庄而去。
那毒,并不是日日发作,只是毒发的过程很痛苦,每一次都痛的恨不得自尽算了,可她一看到萧越那张阴郁的脸时,她又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忍吧。
此时,她突然很感谢上天,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使得她的忍痛能力非同寻常。
这些日子,萧越亲自伺候她洗漱更衣,甚至连去官房这样的事情都亲自抱着她到恭桶边上,有时候还要检查一下恭桶的牢固度。
顾念很想揪着这男人的衣领,告诉他,其实她没那么脆弱,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
只是,看到他那张脸,她什么话也没有,任他翻来覆去的检查,然后将他推到外面,甩上门。
这日,顾世安来找萧越,翁婿俩在一边嘀咕了一下,萧越就和她说要出门一下,顾世安也过来摸摸她的头,
“念念,为父有事需和越儿商量,你在家乖乖的。”
这两个男人,根本就把她当成了不能自理的小孩,叮嘱一遍又一遍。
顾念无奈的将两人赶走,正要歇下时,黄芪进来说皇庄那边来人禀报,当日送过去的郑嬷嬷不行了。
顾念大惊,她还指望着从郑嬷嬷口中挖出更多的内情,她皱着眉头道,
“当时送过去不是没事吗?怎么好端端的,说不行了?”
黄芪同样不解,“按理说,只要奴婢开给她的汤药吃了,不说十年八年,近三年都不会有事。”
顾念让黄芪和青叶帮她梳妆,换了出门的衣裳。
“王妃,两位王爷出门前可说过让您在家里好生呆着的。”黄芪忧心忡忡道。
顾念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郑嬷嬷,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坐的住。
她一边上了套好的马车,一边让人去荣安堂和老太妃说一声,上了马车再让人去知会老太妃,就是怕老太妃不同意她出门。
可今日,她一定要见到郑嬷嬷。
马车摇晃了大半天,才到郊外的庄子上,马车从侧门进去,只是顾念掀开车帘,见庄门口绑着两个人,一老一小。
老的那个满面风尘,花白的头发,胡子脏得打成了结,是个年级挺大的老人家。
那老人家不知被绑了多久,头歪斜着,眼睛闭着,几位没有神采,但还是能看出他还活着。
顾念敲了敲车厢,让马车停下,对黄芪道,“去问问,绑着那两人做什么?”
那去王府报信的人说,“本来庄头看那老头带着小的可怜,就收留了两人住一晚,没想到那老头鬼鬼祟祟的,庄头说不是好人,就将他绑了,准备送到官府去。”
顾念皱了皱眉头,道,“去把人给放了,一老一小,就算要报官,也好好的送人去,他在庄子里鬼鬼祟祟的,看好他就是了。”
那人应声而去,顾念见到那一老一小被解下来,那小的看了马车一眼,躲到老的身后。
老的朝顾念行了一礼,又拍拍小的,示意他不用害怕。
顾念颔首,吩咐马车停到二门处,直接去了郑嬷嬷的屋子。
黄芪走在前头,沉着眉头推开门,闻到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药味,果然是郑嬷嬷没有好好的吃药。
“王妃,奴婢先去将窗开一点,然后你再进来。”她进去后,开了窗,然后坐在郑嬷嬷的床头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她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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