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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我说两句。”磨铁穆真道“我们大荒、青丘、咸临三国征战海西百年,国运潮起潮落,实力此消彼长,总体呈三足鼎立之势,历史上还从未出现一国能同时吞并其他两国的局面,如今青丘国通过武器革新,军事变革,已具备了这种实力,我们引以为傲的骑兵与青丘枪炮部队对阵,必败无疑,我不愿见我大荒无数青年,葬身于不能获胜的战斗中,更不愿看到诸位家眷,儿女,沦为青丘奴隶,永贞城垣夯土而成,远不如光亨、元亨二城砖石坚固,龙青玉尚且在东洲大军压境时,弃城而走,我们靠手中刀剑如何能守得住?如今除了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之外别无他法,就像当年从青铜时代,进入铁器时代一样,我们不得不面对这种暂时落后的局面。从今往后,靠蛮力称霸天下的好日子一去不返了,大家都要静下心来学习,没有文化,不仅当不了文官,武将也没得做。沐风提议甚合我心,明日起,贵族家眷就开始往漠北迁徙,我们家第一个搬出永贞,而后按照品级由高到低依次搬离,冬季来临前,永贞除军队和部分劳役外,不许再有任何人,有拖沓延误者力斩不赦,你们还有什么意见现在尽管提,如果出了龙庭,还有七嘴八舌搬弄是非者,我决不轻饶。”
诸臣彼此相望,没人出头,虽心怀不满,但既不敢怒,更不敢言。
“既然如此,我们歃血为誓,有违今日之誓者,长生天必遗祸于子孙后代。”磨铁穆真命人抬上早准备好的烈酒和一只捆绑结实的羔羊,他第一个走上去,拿起小刀割断羊的动脉,在羔羊奄奄一息的叫声中,热气腾腾的鲜血融入酒里,他又在自己掌心划开口子,挤了一缕血与那羊血酒混在一起,其他人依次上前,割掌放血,本来清冽的酒在人血和羊血的加持下变得粘稠起来,发散出浓烈的腥味。
仆从为诸臣分酒完毕,磨铁穆真端起碗动情说道“我何尝不想带领诸位驰骋中原,饮马沱江,谁愿意丢弃社稷,去漠北荒凉苦寒之地,然而时也,势也,半点不由人,今日喝下这碗酒的人都是信我随我之兄弟,不愿喝的,自可带族人离开,我绝不阻拦。”说罢,磨铁穆真一饮而尽,将碗摔碎在地上。
“大汗,我们不信你,信谁?你永远是我大哥。”齐奥尔罕说罢,喝酒摔碗,众人纷纷效仿,烈酒活络了他们的血脉,消除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大荒贵族通过这种形式重新体悟了先祖们当年的兄弟情谊。
打败东洲使得青玉个人声誉抵达巅峰,她被国人奉为神明,帝国之内再没人敢质疑她卓越的军事指挥能力和超凡的治国才能。然而她本人却并没像寻常人想象中那样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她按部就班参加国内各种庆典活动,不停接受大臣们推荐的高贵头衔,日复一日在繁文缛节中蹉跎。望着琉璃、白玉、黄金装饰一新的青霄殿,有时她会感到郁郁寡欢,所有的宏大、奢靡、精致构建成一种虚空,像弱水一样无边无际的虚空,青玉就生活在这虚空的中心。她终于达到顾秋泽的境界,不需要再关心臣子们的想法,也不必挖空心思说服反对者实施自己的主张,现在她的每一句话都能显示出法条一般的效力,执法者只要说这是女王的旨意,任何抱有其他想法的个人,会立刻放弃自己的立场无条件服从。物极必反、否极泰来,青玉终究对她不感兴趣的帝王生涯产生了职业倦怠。她是一个正值盛年的女人,她需要刺激,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然而那个她可以敞开心扉与之欢愉的人还不知在天涯何处,她的成功跟谁人分享?
曹一诺每天进宫向女王报告寻找沈月翔的情况,每天他都带着一无所获的消息进入内殿,在青玉失望的眼神中离场,这对他是一种酷刑和折磨,女王失望的眼神中日复一日增加的是对自己无能的怨恨,不定哪天他这身令人羡慕的行头就会让人扒掉,脑袋搬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曹一诺生活在这种恐怖中,几乎要得抑郁症。
指望曹一诺这个废物找到沈月翔是不太可能了,就算找到又能如何,就凭他们听雨阁那群草包,能对付王道三?青玉孤灯清影之下,想起那个约定,斩十万人于弱水,她转动着手中扳指,如此若能换回情郎有何不可,青丘黑牢中关押无数战俘、流氓、恶棍,他们这些人活着除了增加帝国财政负担,别无他用,杀便杀了,但这件事必须找一个聪明又靠谱的人来办,一旦走漏消息,不仅自己名誉受损,沈哥哥能不能看开还两说,毕竟他在这方面一贯死脑子。安波路办这事肯定不成,别说让他去杀人,他不劝阻自己就不错了,这事还得瞒着他,思来想去,能干这件黒活的只有张宗亮了。张宗亮打败岛弧赖,护驾有功,再加上刘定边离世,按资历声望,他接兵马大元帅之职顺理成章,然自回光亨以来,青玉并没有提及大元帅补缺之事,也没让张宗亮继续回北境履职,满朝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这天曹一诺又垂头丧气,战战兢兢来汇报情况,看他那副萎靡不振,担惊受怕的样子,就知道也没什么结果。
曹一诺汇报完毕,青玉不搭理他,兀自吃着水晶盘中的葡萄,正在他俯身弓腰准备退下之际,青玉道“慢着。”
曹一诺惊得汗如雨下,两股战战,若不是还有一种侥幸的信念支撑,早瘫软在地。
“你确定王心珏在张宗亮府上?”
“王心珏?”这个名字在曹一诺几乎乱成粥的脑海中似曾相识,但死活想不起具体细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