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这一刻，一步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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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路断绝，只能死战。推车的人眼看大势不好，发一声喊，四下里跑了个精光。装甲车附近只剩平雄多吉和他带领的几个兵。连驾驶员都下了车，红着眼睛拼命开枪。

    唰！艾虎一刀劈下，面前的红皮怪物从肩到胯裂成两片，嚎叫着倒下。随即又有新的怪物扑上来。他机械地举刀挡住，然后又是一刀。

    就这么一刀又一刀地砍过来。时间和数量都已经无关紧要。究竟砍死了多少个？无法计算。以装甲车为中心，怪物们的死尸垒成了一道墙。弹药显然不多了，铁手士兵们已经不敢打连发，枪声显得单薄寥落。平雄多吉端着一支突击步枪，瞄了又瞄，一枪打在某个刚翻过尸墙的怪物脸上。这一枪很准，那怪物半张脸都被炸飞了，嚎叫着倒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转眼之间，新的怪物又爬上来了。一样的精力充沛，一样的疯狂嗜血。

    奋战、狂砍，艾虎又砍死了一只怪物。这应该是最后一只了吧，最后最后的一只。龙吼已经用过无数次，灵能都见了底。已经很累了，连刀都举不起来。但手却机械地自己在移动。一刀下去，血肉飞溅；又一只怪物扑来，挡住，再一刀。他心想：这不科学，我应该已经累成狗了，为什么还在砍？

    他环顾四周，由怪物尸体积累而成的肉墙挡住了视线。无论抬头还是低头，能看到的只有支离破碎的肢体，以及怪物们狰狞的脸。皮靴在湿漉漉地地面踩来踩去，那可是好皮子，上足了油之后闪亮黝黑，但沾染了太多血的缘故，它的本色已经看不出来，呈一种古怪的暗红。

    风雪一直不停，如生铁般刮得脸疼。怪物们的尸体被积雪覆盖，裹起厚厚的一层红褐色冰泥。艾虎就踩着这冰泥奋战。每走四五步，他就得撞上一头怪物，然后尽快两刀砍死。这柄直升机桨叶打磨的大刀是白狼山基地里得来的，非常锋利，砍了这么多怪物，一点卷口的迹象都没有。但是好沉啊，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把刀太沉。而且刀把也开始打滑，不管握得多紧，如果砍怪时太用力，它就会滑开一两寸，好几次差点就飞出去了。如果没有这把刀，他简直不敢想象怎么对付那些一拥而上又不怕死的怪物。

    咬着后槽牙，艾虎又砍倒一头怪物。感觉好像在受刑，而不是战斗。那种古代中世纪的拉肢刑，绞盘转动，全身骨节嘎拉拉地响，却又没个了结。妈蛋，为什么还砍不完啊，好痛苦啊。好累啊，好想休息……哪怕让我坐下来歇个五分钟的气也好啊。

    但他很清楚，如果停下来休息，大家就死定了。守在装甲车旁边的人对此都一清二楚。算上驾驶员，他们一共有七个人。但只要打光了子弹，其他六个人没五分钟就会被杀个干净。逃跑的那些推车人是最好的例子。艾虎听到他们发出喊声，哀求、呐喊、最后是凄厉的惨叫。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没有一个能逃过那些怪物的追杀。

    这些魔怪！他忽然想起白万里的话：它给外面的僵尸发信号了，我怕你们被伏击……白连长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不过不是伏击，是明目张胆的围杀，仗着数量多，堆也堆死你。

    咬着后槽牙，艾虎又砍倒一头怪物。雪盘旋着落下，被刀刃带起的风吹向四周。雪片很快就渗入地面，使得原本湿漉漉的地更加泥泞。他的手开始酸疼，肌肉里仿佛裹了许多小针，每挥一刀都必须忍受它们的不停戳刺。他的大衣被血和雪湿透了，真心想脱，却又不敢。因为要脱大衣至少得花三分钟时间，那样少说也会有七八头怪物冲进来，防线百分之二百守不住。

    让我休息十分钟，不、哪怕五分钟也好……可现实就是这样，根本不可能休息，想也只是做梦。艾虎已经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刀，砍倒了多少怪物，感觉上好像时间都已经停滞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挥刀。砍下去的时候，有鲜血高高扬起。

    不留心踢到雪下僵硬的怪物尸体，艾虎一个踉跄，差点跪倒。从天水关一路南下，从来都是把怪物当成刷经验的道具，难道今天会栽在道具们手里？不，如果抛下这装甲车，想逃走一点也不难。但这么一来，黄老将军可就死定了。如果失去西部军团的支持，那赤龙军的复兴……但这是我的责任吗？我只是个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而已啊！

    这么一想，似乎逃走是很合理，也很符合逻辑的。但这念头刚一浮起，瞬间又被摁下。在天水关，成百上千的人就那么战死沙场，之后一路又亲眼看见许多人的死。难道要夹着尾巴逃生，让那些人的奉献都变成一场笑话？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肩上沉重的责任，就像手里的大片儿刀一样重。

    咬着后槽牙，艾虎又砍倒一头怪物。这应该是最后一头了，他默默在心里重复这句早已重复过无数遍的话，然后颤抖着倒转刀尖，拄着片儿刀，半跪在雪地里。天空苍白如纸，风不知何时已经停歇，雪花纷纷飘落，落在被鲜血泡软的土地上。

    这场战斗将会被后人铭记吗？将来这里会立起一块碑，从这里经过的人们，他们会指着那块碑说：看，那是一位勇敢的赤龙军战士，为了保护黄杰将军，他在这里奋战到死。是的、我尽到了职责，没有背弃自己加入赤龙军时的誓言。这事被我给办砸了，也许再也看不到向潘人美讨还血债的那一天了，但我至少尽到了职责。这一刻，我一步不退。

    一旦蹲下，腿立刻就变得酸软，再没一丝力气能爬起来。他牢牢握住刀柄，试图把自己撑起来，但尝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起来，老虎，”他听见有人这么叫喊，但根本提不起精神去搭理。就让那些怪物扑上来吧，力战而死，应该不算太糟。按那些怪物的杀人速度，最多不到一分钟，人就不会再有感觉了。不会再有疼痛，平静地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