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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你答应过我,”他哽咽道,“你毁掉了我们的诺言!”
是的。
当伯莎触及到他眼底的憎恶时,她就明白他会离开。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果然离开了,他消失在了伯莎面前,消失在了伦敦。
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面。
***
但倘若问伯莎一句,你后悔吗?
她的答案肯定是不。伯莎·泰晤士做事从不后悔。
哪怕是他再也没回来,哪怕是他拒绝与她的一切联络,伯莎也不曾后悔过。
至少不论她在哪儿,在做什么,又拥有了怎样的新身份,伯莎知道他不是主动寻死的性格,知道他肯定还“活”着,这就够了。
所以伯莎毫无挂念地离开了英国。
几百年来,她去过欧洲,去过美洲,也去过亚洲。她在牙买加逗留了近百年,那里的人们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生死观,即使伯莎从不老去也不曾引起恐惧,被视作异端。他们尊称她为“不老夫人”,婚丧嫁娶,总要先询问她一番。
这样悠哉的日子过腻了,伯莎就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但当地人认为“不老夫人”已经寿终正寝,她躲在暗处亲眼看着自己的棺椁下葬,而后她潇洒地乘船离去。
期间迈克罗夫特始终不曾出现。
几百年,伯莎唯一一次察觉到他的存在,是在1939年8月31日。
她从牙买加归来,只是打算在伦敦歇脚,而后准备前去波兰。离开的船票早已备好,出行当天客船却临时取消。而后第二天,德军以闪电般的速度侵占了波兰。
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响了。
伯莎站在空荡荡的码头沉思半晌,而后她选择留下来。
这几百年来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伯莎一无所知。她有能力知道——去问问老巢里的其他同类,总是能得到□□分答案,但是伯莎不想。
整个战争期间,伯莎都在想,他是否参与了战争?在身为人类的最后年岁,身居高位的迈克罗夫特毋须亲临现场,他应该不会去前线的,但坐镇后方,也许他能提供的支援比谁都重要。
总之最后他们赢了,以惨烈的代价。
宣布战争结束的当天,伯莎走上街头,站在人群接踵的路边,目睹着他们欢呼、拥抱和哭泣,手中拿着的,还是几年之前作废的那张船票。
那一刻,伯莎才意识到,这几百年来,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可他们始终没有见面。
二战胜利后伯莎越发的懒,她年纪很大了,即使作为吸血鬼来讲,也是名“老”吸血鬼了。她懒得与同类交流,日日夜夜流连在人类社会,好在时代的步伐越来越快,从七十年代到新世纪,从摇滚到电子,从电视机到互联网,层出不穷的新玩意让伯莎兴致盎然,也感受不到孤单。
直到时间推到2018年,伯莎认识迈克罗夫特的第四百七十年。
那是个清晨,当伯莎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的是慢慢变亮的地平线。
她只觉得好笑。
——什么年代了,还有吸血鬼猎人?!
——更重要的是,她都多少岁了,竟然被几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吸血鬼猎人抓住,即将面临日光照射,灰飞烟灭。
也许是活了太久,也许是事情太过荒谬,搞得伯莎迎上那几名青年得意目光时,连挣扎恐慌的心情都没有。
从这儿结束未必是件坏事,日子再过下去,无非也是如此。
伯莎不是那种纠结于永生是祝福还是诅咒的人,她不是那种性格。只是她的生命那么、那么的长,长到没有尽头,让她逐渐淡漠了对于生和死的一切思考与讨论。
太阳越发明亮。
她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会疼吗?会难过吗?大概等皮肤烧起来的时候伯莎就会后悔,但在那之前,她全然无所谓。
陌生的日光马上就来——
但在前几秒的时候,闭着眼睛的伯莎听到了几名青年的咆哮和嘶吼,她愕然睁开眼睛,迎接自己的却不是皮肤的灼烧疼痛和她从未见过的光明。
一张遮光的、巨大的幕布挡住了伯莎的视线,同样挡住了升起的阳光,将她包裹其中,也将她揽住某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形,还有那熟悉的声音。
“你啊,”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无奈的声线在她的耳畔响起,“着了几个孩子的道,丢不丢人?”
伯莎却勾起嘴角。
她趴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揽过她的后背。
在黑色的幕布下,她依然能看清他的面孔:那和他离去的那一夜没什么区别,哪怕服装从都铎王朝奢华夸张的款式变成时下最为标准的西装三件套,伯莎仍然能断定他不曾变化一分一毫。
“这更适合你,”她拽了拽他赭色领带,“禁欲绅士对吧?得有多少年轻女孩为你痴狂啊?”
“以及年轻男孩。”迈克罗夫特打趣地补充道。
伯莎放肆地笑出声来。
而后她伸出手环住男人的脖颈,埋入他的肩头。
“我很抱歉,”她说,“摧毁了我们的诺言。”
回应她的是迈克罗夫特的一声叹息。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遵守诺言,”迈克罗夫特开口,“但我不曾料到,当年会是那般结局。”
“你原谅我了?”
男人低头。
时隔几百年,伯莎终于再一次看清了迈克罗夫特的眼睛。
他抬手抚过伯莎的面庞,指腹和她从未变过的面庞发生接触,迈克罗夫特忍俊不禁:“不原谅又如何?眼睁睁看你去死不成?”
这还差不多。
伯莎环着迈克罗夫特的双手又紧了紧。
“早知如此,”她闷声说,“我就应该在你离开三个月后被吸血鬼猎人抓住。”
“你该试试看的。”
“我要吃你做的早餐。”
“这么笃定我会下厨?”
“你肯定会。”
迈克罗夫特笑出声来。
四目相对,伯莎终于觉得,当年随着他离开时停滞不停的时间钟表,相隔四百余年,终于再一次,不急不缓地继续转动。
一切都没变化,但一切又都变了。
“好,”他笑道,“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