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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乾宫中早早就烧起了地龙,罗平怕冷,入冬后屋子里还要点起熏笼、暖炉,他住的寑殿里,总是暖融融的。
罗铭才坐了一会儿,头上就热出了汗,脱了身上的袍褂,只穿一身月白底子的里衣,散着裤脚,歪在炕上,听罗平絮叨他。
“你母亲亡故得早,为父就要身兼母职,你看你几个哥哥兄弟,都成家有了孩子,你还连个贴心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你也大了,不听我的话了,给你送去了那么些宫女、歌姬,你连看都不看。是不合心意?也罢,你不贪恋美色,也是东离之福。可王妃你总要立一个吧?喏,这是今日新送来的,众位官家小姐的画像,你看看!”
罗铭正搂着那白猫,给它揉肚子,揉得小猫儿舒坦得直哼唧,咕噜咕噜地叫唤着。
罗平见罗铭不搭这茬儿,干脆让刘俊展开那些画像,摆在罗铭眼跟前,一张一张过给他看。
“这是兴州知府刘同义家的二小姐,正房嫡女,今年十五岁,这模样倒是好,只是岁数小了些,不过也无妨,女子二八,正是好时候,现在朕替你准备着,明年成婚时,她正好满十六岁。”罗平指着画像上的女子,细说她的家世。
刘俊低头弯腰,伸臂展开了一卷画像,微微侧着身子,角度正好能让天庆帝和罗铭都能看见。
这些日子天庆帝只要见了他,总是这一套话。立妃,生子,女人。罗铭在罗平第一次说这话时,就明确地告诉了他,他不娶。罗平不以为意,倒更添几分牵红线的兴趣,今日一见罗铭进来,就拉着他说了这一大通,如今更是摆出了这么多画像来给他挑选。
罗铭抬头看看罗平。罗平满眼期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罗铭轻叹一声,往画像上扫了一眼。
嗯,上好的紫檀木卷轴,纸是兴州有名的玉版宣,画也是出自当地名家赵诚赵芝兰的手笔,只是这位赵芝兰专攻花鸟,笔法写意,把好好的妍媚女子,画得如同炸了毛的黄雀一样,神态太过飞扬,满脸的倨傲。
罗铭心中盘算:这张画,值百两银子。
画也看了,也算给了天庆帝面子。罗铭一语不发,又低下头去逗猫,小猫儿欢喜地追着罗铭手里的毛笔,随着毛笔转着圈子,不时探出爪子,去够笔梢上的红绒绳子。
罗平不死心,又换了一副,“这是太仆寺卿白知远家的嫡孙女,今年十八岁,朕打听了,为人端庄孝顺,长得朴素了些,不过若是立正妃,这样稳重的孩子倒是正合适。”
罗铭这次连头都没抬,罗平扫兴,却不肯干休,又拣了一张出来,“这是涿州道宣抚使肖连升家的侄女,女孩儿的模样清丽,最要紧是书画双绝,可惜她出身不高,父亲只是宣州一个七品县令,官职太低,正妃是肯定做不得的,良娣、淑人,随便挑一个给她就好。”
罗铭还是不理,罗平恹恹说完,颓然坐下,刚才那股兴奋劲儿跑了个干净。
刘俊送了盏茶来,罗平端起来润了一口,坚持道:“今年之前,朕一定得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罗平坐下,罗铭急忙欠起身,罗平冲他摆手,让他躺着就好。
罗铭还是坐起来,等罗平坐好,才慢慢对他说:“父皇一番好意,做儿子的本不应该违逆。儿臣说不出大道理,只是想问父皇一句话:父皇心中可还惦记着母后?”
罗平听他提起静懿皇后,心里一酸,叹道:“你母亲命不好,嫁了我这样软弱没用的男人,连一句长相厮守的诺言都守不住,朕对不起她。”
罗铭这才站起身,拿起刚才那些画像来,“兴州知府刘同义,是丞相刘裴的侄子,他父亲是户部尚书刘斐,官居正二品,娶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女儿。”
扔了这张,又拿那张,“太仆寺卿白知远,太平候白知贤同宗同族的兄弟。先祖曾留遗训,外戚可封候,但不能干政。太平候本家一脉皆是从商,然而他家旁支远系的叔伯堂兄,多在朝中为官,其中也有和刘裴一党勾连的。我若没记错,皇后给四皇弟定下的正妻,就是这位白知远家的嫡孙女。哼,好巧!他家女儿倒多,偏偏全许给我们兄弟了?”
罗平听得发愣,张嘴想说话,罗铭已经展开了另一副画,“就连这个涿州宣抚使肖连升也不简单,驸马都尉曲明宇与他是同乡,同科,同在谨州书院读书,又有同窗之谊,交情匪浅,这画像,八成是他托驸马带过来的。好快的消息!涿州地处西越边境,和玉龙关一样,是固守国门的最后一道屏障,那里黄沙遍地,草木难生,环境恶劣,却又是重要隘口,不能撤兵。也难怪肖连升要拿自己的侄女来换前程了。”
罗铭推开卷轴,轻声道:“父皇,儿臣不想连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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