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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兵卒所料, 在战报送抵长安城后,整个长安都被这一讯息点爆。
几乎所有人都想不到在这时候匈奴会突然派人攻打大汉,汉匈关系此时正是蜜月期,而且他们的南宫公主还怀有生孕!匈奴在这时候发动攻击是什么意思?
长安爆炸了, 但未央宫却非常安静。盯着长安的诸多眼睛都觉得陛下可能又被气病了,事实上刘启精神很好, 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
消息刚被传来时候刘启确有愠怒, 但此前他也多少有了准备。且这次战报以外的一份文书却将他完美抚慰了——这次战争是匈奴右部为了挑起左部和大汉之间的不和关系而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匈奴将被分为匈奴左部、右部两个团体, 甚至于是左右同王庭三个团体, 当敌人不再团结, 其中能做的文章可就多多了。
这一局面正是他们梦寐以求, 且为此做了多年努力的。
刘启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了身边得用的官吏去边疆协助渔阳郡守获取信息,渔阳郡守是个粗人, 他还真怕这人没轻没重得把人都给弄死。
他希望他们都能安安稳稳活着, 大汉对于匈奴内部的资讯极为渴求,为了让他们能够活下来,刘启不介意使用一些小手段。
宣室的人来来往往, 大多都是大汉的肱骨大臣。长安城的贵人们本身对于这种已经被制止的战事多为听过算数的态度, 渔阳那儿较为偏僻,也没什么封国郡候所在。既然没有认识的人, 众人自然对那儿就无甚感情,更何况不是还赢了吗?
比起为什么匈奴会突然攻击,他们要更为担心今岁秋日汉匈之间的贸易还能否保证。
因汉匈贸易肥了的可不仅仅是匈奴人。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长安城私底下跑动极为频繁, 看似平静的水波之下有无数大鱼都在来回翻腾,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水底更深处正缓慢张开一张大网。
长安如何对待匈奴、这次出使要派谁去……这些消息很快就没人关注了,因为有一个重大消息化作阴云笼罩在了长安的街头巷尾。
据说匈奴这次入汉是因为听闻了陛下身体不好的消息,所以想要趁着陛下亡故的时候前来占便宜。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陛下身体不好的事不是一日两日,但是能够引得匈奴大举出动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够知晓去岁陛下大病一场的事。
“这也不算什么吧?陛下去年生病是过年以前,当时匈奴还有派遣使者来汉庭恭贺新岁,游走在长安街上听到些消息不是很正常的事?”一男儿同旁人闲聊时候说道。
他立刻被知情者鄙视了。“你傻啊,你想想过年时候是啥季节,那时候人家匈奴人得到了消息,他们最空我们粮食最多的时候不动手,在现在动手?这明显就是还有什么事是咱么不知道的,譬如冬天时候陛下可能又生了一场病……”
“嘘!不要命了,这都敢说。”
“嗨,这儿就咱们几人,我也就是合理猜测一下。不说了就不说,我上工去喽,这几日生意都不好,得多跑几趟。”
“哎,我也去上工了,这汉匈贸易如果一关估计以后生意也难做咯。”
只不过小一会这儿的人就都陆陆续续走开了,引起话题的人这时候还留在原地。他蹲的地方不太起眼,倒也没人拉着他一起走,这个身着粗陋衣裳的人揉了揉脸将面上沉重表情擦去,忽然见到有人靠近忙伸出手去,“嘿,兄弟拉我一把,我脚麻了。”
然而迎接他的是兜头罩下的布袋和一记闷棍。
数日以内长安城大街小巷的气氛愈加沉重,有不少发现亲戚朋友失踪的人都去报了官。官府此次态度极佳,细心盘问此人时常出没之地,再问问是不是去了朋友家中,是否有出游计划但是没同家人说云云,很是细心安抚。
街道上官兵来回巡逻,为了找人可供住宿之处均被兜底翻,人员一个个登记比对,但是这些失踪人口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终长安令实在受不了了,上报了朝廷向南营借军。
军队深入调查可远比起官吏要横冲直撞得多,不少饭庄酒楼均是营业到一半被突然闯入,便是庙宇巫祝处都被一一清查。
虽然失踪人口没有找到,但意外抓到了不少逃犯和游侠。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半旬,终于有人回过味来了,这情况要说是意外显然不可能啊,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上头似乎也察觉到了意图暴露,当下也不再隐藏。除了极少数人以外几乎各家各户都收到了几个名字,这些人或是日常往来的巫,也有运送采买物资之人,亦或者还有京城内颇有侠名的勇士。
被突然找上门的各家各户看到盘问者不善的神色,背后的冷汗当下就冒出来了,更有心里有鬼的膝盖当下一软伏倒在地,这些心理素质明显不过关的立刻就被带走当做突破口攻陷了。
椒房殿、长信宫还有公主府立刻快要被来求宽恕之人踏破门槛,而三个地方均闭门谢客。唯一的例外就是皇后娘家弟弟田蚡田郎官处,听闻他有路子可以入宫的人们立刻带着礼物在小小的郎官府门口排起了长队。
田蚡被此众星拱月之盛况迷了眼睛,当下同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起来,不用多久就将库房塞满,并且捡了一个日子悄然入椒房殿去找王皇后。
王皇后对自家弟弟自然全无防备,听闻弟弟来打听这几日宫内情况如何也是诉苦连连。
这次景帝动手抓人声势极为浩大,宫中良家子过了一茬又一茬筛子,这些人采用的检查方法特别简单粗暴,就是翻行李。
宫女子所拥有的月钱数目都是有限的,若是有封赏也有迹可循,但凡数目超过一定限额,又有来历不明资产者全数被带走审问。
她这边倒是真没受太大影响,王皇后当皇后时间也不长,而且她都做皇后了,哪儿还会做什么贪财之事。王皇后非常清楚自己靠的是什么坐稳后宫的,也清楚当今最喜欢的是什么模样,当然不会在坐上后位之后丢掉之前的人设自我解封。
整个椒房殿内的宫女子都是她一手□□出来,可以说是心腹。再说也没人敢真的查到她这儿来,但是整个后宫都是王皇后管理,哪怕不是她,只要后宫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干净,都是她的失责。
后宫干净吗?当然不。
之前薄皇后身子不好,管事的权利大面积下发,主要由栗姬掌控。栗姬是个怎样的人?她做事情全凭喜好不论规则,协理后宫的几年养出了一大群惯常喜爱捧高踩低之人。
而后栗姬倒台王皇后上位,王皇后一惯温柔贤淑,以前在栗姬掌权时候没少给别人说好话,更是没少卖人情。事不关己时候自然可以高高挂起,说两句好话劝劝人,但正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等到她负责管理朝政的时候,有些问题就暴露了出来。
她人设已经立了,做王美人时候能够卖人情的事现在严加管束了定然会有人说闲话,而且她虽然是皇后,但后宫中诸多事务纷乱复杂,加上太后健在,未央宫已经建成数十年,后宫仆役间的关系网也已经存在,有些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管的。
所以王皇后正为此闹心不已,“我倒不是有心纵容,也敲打过许多次,过去的事情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这两年还挺清净的,可陛下这么一查……可不都给拽拉了出来吗?”
王皇后烦得连布都不织了,她接过弟弟送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这几日呀,我都睡不好,就怕人也找上我椒房殿。”
“姐姐哎,您这是瞎操心。”田蚡接过王皇后放到一半的瓢碗,他宽慰道,“您可是皇后,而且陛下智慧无双,这后宫里的事儿,他怎会不知?您做了皇后之后整肃规矩约束下人,带头同陛下男耕女织,整个皇宫受您带动从上到下都崇俭朴,这事我在宫外都听到过一耳朵。”
“在宫外都听到啊?”王皇后顿时有些赧然,却又极为好奇,“宫外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说您是贤后呗。”
王皇后连连摆手,“当不得如此,我还有许多要同太后学习呢。”
田蚡看着姐姐唇角连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自觉火候已够,于是将宫外如今的状况说了一通。王皇后听得很认真,等弟弟说完后,她修剪得极为温柔大气的眉峰小小打了个结,“原来宫外也在查啊,这我倒不知道。”
“姐姐您不知道?”说的口渴的田蚡放下碗一脸错愕,“姐姐您怎会不知?陛下难道都不曾同您说过。”
“陛下啊……”王皇后露出了些惆怅的神色,她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得将瓢碗我在手里,没有染蔻却修剪整齐的指甲一下一下摸索着漆面,“陛下这些日子都带着太子住在阳陵邑呢,都好久没有回宫了。”
她这话一出口,田蚡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凑过来小声却急促地追问,“陛下不在宫中?”
王皇后愣了愣,她皱起眉上下打量弟弟,“你为何打听陛下所在?田蚡,你做了什么?”
被连名带姓叫唤的田蚡也怔了一下,忙摆手道:“姐姐你瞎担心什么呢,我能做什么,我是担心你呀。你说说,陛下和太子去了,你留下宫里,这不是不正常吗?”
“哪儿不正常?”王娡皱着眉狐疑地打量了下他,见田蚡神情不变一如往昔,眉峰才稍稍松开些,“阳陵邑是按着陛下喜好造的,去年住了一段时间后喜欢得不得了,不过我和太后都不喜欢那儿,那地方狭窄,不太舒坦。”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这着相了不是?”田蚡颇有些懊恼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娡道,“您是陛下明媒正娶记入家谱的妻,您和陛下还有殿下那是一家子,就合该在一块。陛下带着殿下去了哪儿,您不去照看着些,就让两个大老爷们在那,您也放心啊?”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王娡笑着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来看看这茶,等等走的时候我给你包上一些带回去。这茶呀是长沙王那儿送来的,据说用的是新的方法炮制,味道很是清香,只需要引泉水烹煮即可。”
田蚡张口欲言,然而王皇后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只能随着王皇后的话开始同她说道茶经。
二人说了一会无营养话题之后,田蚡便起身告辞,王皇后态度不复先前热络,送行后还盯着弟弟的背影看了半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此时,一宫人悄然入内凑在王皇后耳边道:“娘娘,有官吏去查太子寝宫。”
“是谁?!”王娡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此时她就像是一只被偷走了幼崽的母狮,愤然说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查我儿的寝宫?”
“据说是陛下下令的,说要排查宫室下头水管通道……”宫人诺诺道。
这是个借口,谁都清楚,说白了就是当皇帝的连儿子身边都不信任。王娡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她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挪动着稍显沉重的步子坐在蒲团垫子上闭目沉思,“无妨,太子身边的人我过了好几遍,太子平日里头除了和他那三个伴读走得亲近了些,旁的都不算亲近。”
“太子宫内侍者都不得宠,应当也无碍。”
几个伴读都不算是正宗的宫里人,当然和王皇后没什么关系,她皱着眉头实在想不通陛下到底要干什么。最初她以为是有谁到陛下那儿告了状有人收了贿赂,陛下方才严查此事,但看情况来说并非如此。
这样翻江倒海地找倒真有些像……是在找奸细。
“是在找谁很重要吗?”刘启泡在汤池子里头一下又一下让儿子拿小水枪往他身上喷水。
刘彻拿着的小水枪是从中山国带来的改装版,一下子可以往老父亲身上喷三道水柱。别说,这“高压”水柱撞在背上还挺舒服的。
就是时间短了些,据说中山国温汤池子现在有个新产品,人就躺在那儿,水会被引到天上然后透过小孔洞流下来,还能调节速度和大小,想想就觉得这一定很舒坦。
奈何做皇帝的他有些口子不能开,就算儿子美滋滋地将制造方法和原理都告诉他也不能捣鼓。
“帝皇就是所有人的风向标,当皇帝的说要节俭,就算再不愿意他们也得压着,起码不敢明面上来。”“若是朕今日修了一个堂子,明日他们就敢上山引温汤水,后天就敢造别庄。所以啊,朕宁可自己苦一些,也不能开这个口子苦了天下人。”
刘启对问他为什么不照着造一个的儿子如此说道。
老父亲一番话可把刘小猪感动坏了,当下举着双手表示虽然阿父不能造“莲蓬头”,但是儿子可以手工替爹爹按摩背。
要是有人连这个都要妒忌,那就只能怪他们没生一个好儿子了。
“哪有人这么自夸的。”刘启哼哼唧唧,他抹了一把脸继续说,“有些事,你没必要同下头人说得太清楚太明白,把水搅浑浊了,无论是要晒太阳的青苗还是地下的淤泥都要浮上来,到时候咱们就拿着一个网往下头一撩。”
“是好苗子的种上,是泥巴的就晒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太子沉默了下,忽然放下水枪凑过去砰砰砰给老爹敲起背来,他这数年如一日的讨好动作刘启早就熟悉,当下撑住头道:“怎么了?又有什么要求爹啊?”
他没想到刘彻说出了一句让自己意外的话,“没事想求爹,就是想着父皇身体不好却被这些人利用……嗯……”
哟,儿子这是心疼老爹了。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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