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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阳信公主, 不久前她刚刚同平阳侯曹寿完婚,现在应改称“平阳公主”了。现在, 这位还是新婚燕尔的女子却因为妹妹即将赴匈奴和亲而染上了几丝愁云。
曹寿曾是夏安然的伴读,贾夫人和王美人关系尚可,刘胜小皇子和三位公主关系都还不错。所以见今天来的是弟弟刘胜,阳信公主便对他招招手,让他陪着说说话。
夏安然自不会拒绝,他让人回馆舍去准备一会要带给南宫公主的兔子,自己则入了阳信公主依然没有被撤去的殿内。
虽然这位公主已经出嫁,但显然她的娘家依然给她留了出嫁前的宫室。
阳信公主拉着弟弟坐下, 二人面面相觑半响。夏安然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这位阿姐忽然拦住他是为了什么,阳信公主则完全是个人原因了。
她见弟弟如此谨慎的模样, 笑着摇摇头, 让人给弟弟倒上浆饮, 随后屏退宫人。她自己则把玩着漆碗, 静静看着咕嘟咕嘟喝水的弟弟。
少女正是一生中最烂漫的年纪, 她又出身富贵, 又是长女,无论是风姿容貌俱都不俗。王美人和刘启都是好相貌,阳信公主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如今一席华贵宫装全都成了她的装饰,丝毫不敢有喧宾夺主之意。
她一笑,整个空间都仿佛亮堂了不少,阳信公主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拦住阿弟, 只是忽而想这么做了,阿弟莫要怪阿姊任性。”
“不会。”小国王摇摇头示意无妨,他伸手抓起了一个阳信这边的茶点塞进了嘴里。阳信这儿是酥饼,应当用了牛乳,奶香十足。
“弟正好饿了,来蹭阿姊一顿吃食。”
见他喜欢,阳信便将自己面前的酥饼也让给了弟弟,随后她挥退了宫人,托腮问道:“南宫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夏安然回忆了下,道,“说了一些和亲后的事……”
阳信闻言沉默,一直到夏安然吃了第二块饼子才慢慢说道:“其实本该是我去的。”
少年拿着饼子的手一顿,碎屑顿时洒落了些下来,他低着头没有接话。阳信公主这时候也不需要旁人接话,她只是想要找一个发泄的窗口罢了。
夏安然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倾听者,听这位长姐慢慢将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心路历程吐露出来。
从去岁匈奴来求亲之后到她嫁给曹寿之前,阳信公主一直是在恐慌之中度过。
虽然对内已经确定了南宫出嫁,可对外并没有明言,所以阳信其实一直有些害怕自己会被抬上去顶替。
虽然她心里头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已经有了婚约,还是景帝的长女,对方还是开国功臣的子嗣,又是侯爵,但怕就怕这万一。
倘若南宫在此时重病一场,亦或者真如妹妹所说的毁了容颜,那她势必要顶上。
妹妹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不知道。但将心比心,阳信觉得如果是她,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去和亲。
嫁给一个比她大那么多岁的男人,甚至在他死之后还有可能要嫁给他们的“儿子”,儿子死了还得嫁给“孙子”。这让身为皇长女的她如何忍受?这样的人还有何尊严可言,不过是男人间的生育机器罢了。
不单单如此,还有完全陌生的国度,那里的每个人都会是她的“仇人”,在那里她机会孤立无援。
她不再是大汉的公主,而是大汉派来和亲的一个礼物,这是她绝对受不了的。所以她一力促进了他和曹寿的昏礼提早,便是要防着妹妹。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妹妹在其中并没有动任何手脚,在最初的几日颓丧后,她以飞一样的速度开始了成长。
南宫甚至开始主动学习匈奴的语言,在汉宫中训练骑射,特地求父王派来知晓匈奴习俗的人,还让人为她烹煮匈奴那边的菜肴。
那么腥膻的牛乳,南宫亦是强迫自己饮下。
阿妹如此种种,反倒显出了她的卑劣。她是长公主,虽然父母均是节俭,但到她妆匣中的昂贵首饰却从来都比妹妹们更好,就连窦太后也时常对她有所赏赐。
但在这时候,她却将压力全权交给了样样不如自己的妹妹,甚至还以险恶的用心来揣度她。
最后镜子里面照出的,全是她自己自私又丑陋的面容。
“我不如阿妹。”阳信蔫蔫说道,“我若是阿妹这般,定会想尽办法搅黄这事,纵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去匈奴。”
“就算去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断不会想尽办法……去适应。”
夏安然抬眼看她,见这个少女完全没有新婚女子的喜悦,眉宇间全是被这份压力和内疚压迫的疲累。他细细打量了少女片刻后,柔软了眉眼,劝道:“阿姊,与其盯着过去,不如着眼未来……”
他语音轻柔,却带着浓浓蛊惑,“阿姊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帮二姊的忙?”
对于弟弟的邀请,阳信没有直接答应,她在沉吟片刻后还是表示自己先考虑一下再说,夏安然便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了这位公主。
阳信的决定究竟如何,夏安然其实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她其实没有必要牵扯入这一系列的事件中。
作为一个汉景帝的长女,阳信公主虽未被受封长公主,但也是迟早的事情。
大长公主等同于列候,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封邑待遇均是如此,虽然不能上朝,但是她们依然有干涉政治的权利。
和外戚不同,于帝王而言,她们是自己人,是可以信赖的对象,且其独特的女性视角能够看到的情况和以男性为主的朝堂并不一样。
就譬如如今西汉王朝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长公主刘嫖吧,她的意见,就连景帝也会时常采纳。
夏安然想要拉拢阳信,正是看在了她的这一号召力和政治资本上面。从南宫公主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然知晓这位公主入匈后的定位。
虽不知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南宫公主自己的想法,她入草原很明显是带着目的的,这份目的显然并不轻省。
在景帝活着的时候还好,对于这个女儿景帝定然心中有数。但是如果换了帝王,即便刘彘记住了这个被迫去和亲的南宫姐姐,并且他还记得自己要夺回姐姐的大宏愿,但他作为帝王总有万千的不得已。
南宫若是当真能够成为扎在匈奴王庭的一根尖刺,那么汉帝国还会舍得将她带回吗?那时的南宫公主只怕已经不再是大汉帝国被迫和亲的可怜公主,而是一份珍贵讯息的符号。
届时,对阿姊的记忆已经淡下来的刘彘,又是否能够初心不改呢?夏安然没有去赌这一份人心的打算,他想要尽可能得拉动同盟,届时可以为小公主说话的同盟。
阳信公主就是天然同盟。作为未来的长公主,又是南宫和刘彘的姐姐,她自然有着她独特的影响力。
而在走到那一步之前,他们还要携手促进一件事——汉匈贸易的畅通。
汉景帝初开汉匈互市,但是这部分贸易主体还是让匈奴来到汉人的边境,虽然对于汉人来说,这样安全性更高,毕竟草原对于汉人来说过于神秘。
这也是他们能够接触到匈奴商人的第一步,通过这样的交流可以获取一部分情报,但是这部分情报是有限度的。
有些讯息是必须要靠亲身去接触后才能够了解。
譬如就算书上告诉你遇到沙漠中会有流沙,流沙是什么模样的,遇到流沙该有什么反应,但第一次遇见的人绝对不会意识到这就是流沙,更不可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该如何操作,以及如何脱离这个险境。
“故而,如果要了解匈奴的生活、习俗,还是必须要到他们的生活中去。”夏安然如此对他的弟弟说,“让匈奴来到边境进行贸易不是长远之计,还是要想法子促成汉人的商队可以进入草原。”
“即便是被匈奴人监视。”
刘彘正嘬着裹了糖衣的麻花,听得连连点头,麻花质地坚硬,尤其外头的糖浆干了之后特别硬,小豆丁的小米牙一下子咬不动,就只能嘬软了再吃。
但即便如此麻烦,他依然在口含麻花的道路上乐此不疲地走了下去。
“但粟,”小孩子含含糊糊得说道,“匈奴商队也有可能来打探我们的消息呀?”
“嗯。所以彘儿会害怕吗?”刘彘闻言小眉头挑得飞高,圆眼睛瞪大,也捏起了小拳头,立刻摆出了我超凶的姿态。
他奶凶奶凶地说道,“彘儿才不会怕呢,不就是间谍吗?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刀磨得快还是他们的间谍生得多。”
小豆丁处理问题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但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有时候只要力量足够强,那什么招式、阴谋放在面前都毫无意义。
……虽然这么想,但夏安然还是在心里面给刘小猪的学习书单上面增加了《孙子兵法》一书。
间谍只要用得好,那就是双刃剑。
捕而杀之是最简单的基础方式,弟弟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间者五,其中便有二是因间而反间,以间制间,间谍只要用得好,也未尝不是一股助力。
但正如孙子所说的,“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要用好间谍可是一门功夫,这门功夫夏安然自觉他吃不下来,但弟弟可以从小培养。
暗戳戳决定好给弟弟增加课后作业的兄长面子上却十分的慈爱,他十分关心地问弟弟,“彘儿,你今日回来的时候似是有些不太开心?”
刘小猪去拿麻花的手一顿,肉眼可见到沮丧了下来,就连本来坐的笔挺的身板都缩了起来,问道:“阿兄,彘儿是不是不能再回中山国啦?”
他得到了兄长的一个轻柔爱抚,心里的猜测落到实处。
刘彘特别小大人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同兄长解释他是怎么猜到这一点的,而是说出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南宫姐姐在彘儿离开之前对我说了三遍,她不怪我。”
小豆丁的眉毛紧紧地打结,他举起了自己肉呼呼的小手,对夏安然比出了三根手指。
这其实没什么可奇怪的,但刘彘就是本能地感觉到不对。
而且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当他和南宫公主说话的时候,阿母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刘彘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有些不对劲,但他一时之间就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没关系,可以让阿兄来帮他想。
在刘小猪的心里,自己的阿兄一定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至少在某些方面是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将这一点告诉阿兄的时候,夏安然只是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困惑什么。
重复三次感情递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前不久刚刚被批评过语文成绩的小国王此刻非常自信地说道。
嗯?是这样的吗?
刘彘愕然,可是彘儿没有听到过这个说法鸭!
为了安弟弟的心,夏安然当场拿出了几乎呜呼、噫嘻、皆夫三连发的汉语叹词给弟弟展示了一遍,而作为对比的是他用出的国歌前奏,三个一模一样的起来,随着音调的提高,情感也有明显的递进。
对比之下,感叹词三连发就有些平平淡淡了。
好像的确是这样哎!
第一次听到这样说法的刘彘有些晕乎,但他本人还是选择相信了阿兄。然后,他的好哥哥就告诉他一件残酷的事情。
到了好宝宝该睡觉的时间了,所以麻花只能再吃一个。
刘小猪震惊地看着麻花盒子,里头还剩下好多个!那么好吃的麻花为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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