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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所在的洛阳商贸发达, 大商户压根不在意小国王们搞出来的这条通道,但是寻求大商户庇佑的小商户却可以借此通道用极小的代价将货物卖到偏远地区, 从而脱离大商户的势力范围以谋发展。
甚至于只要这道链条成型,他们的店铺也可以搬离中心城区洛阳,去更廉价之处扎根。
毕竟那里的生活水平更低,劳动力成本低,税收也低。
中山国摆出了欢迎商户进驻的姿态;赵国可通三国;鲁国还可通徐州、扬州。只要把路走通了,可不比赖在洛阳要强?
刘启看破不说破,他反而狠夸了一顿梁王,将梁王顶在了杆子上。如此就算有一日梁王发现了不对, 一时半伙间也下不来,就算他这个当爹的赞助儿子们了。
其实刘启想得还是简单了, 夏安然想得要更多一些, 当然, 这倒不是他比刘启聪明, 而是依托于他在现代所摄取到的知识养分。现代近二十年, 中国可以被称为互联网时代, 但也能被称为是物流供应链时代。
对于百姓们看到的是快递,这实际是物流链的最后一环。而几国联合起来的运输队起到的就是物流公司的效果,他们的初步任务是安全运送货物,但未来却不仅仅如此。
依托于大汉的发达的直道以及彼此的身份所带来的福利和震慑,使这一支供应链可以基本做到安全和迅速、廉价三个优势。
而且他们所接受的货物也有弹性,除了活物外都能接,一般来说, 基本也可以保证在约定的交付时间前到货。
长期合作久了之后,就能够让买家和卖家生出一种固定的节奏和信任,最终这份信任可以使得大家觉得没有必要提前太久下单。
就像以前老一辈一袋米刚开就想着再去买一袋,而现代的年轻人基本前一天发现米缸要见底了才会再去买一袋一样。
这是因为他们认为快捷的物流链,可以保证他们需要的货物能够在他们需要的时间内准时到达,所以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空间去存储货物
这样操作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有效得降低货物堆积,从而提高金钱的流动速度,而一旦仓储成本降低了,利润就能够提高,利润多了,就能吸引越来越多的商铺向着他们这些稍小一些的郡国发展。
或者能够在当地建立加工基地。
农具的发展和集约化生产会使得田地的富余劳动力越来越多,而这些人口必须要加以引导就业和生产。
否则如果人口的增长量过□□速超过土地荷载量,就会引起灾荒、暴-乱,进而发展成战争。战争使得人口大量减少后,地广人稀、发展农业、人多地少如此循环。
这有个专业名词叫做马尔萨斯陷阱,在工业革命以前,几乎所有的王朝的人类都在这个循环圈内往复。
而最好的引导方向便是转向工业,如果可以吸引商户在这里建立加工厂就地提供岗位,那便可以极大得增加当地居民的收入,人均收入和人口增长能够保持平衡的话,就不容易从内部发生崩裂。
工农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在保证自攻自足的情况之下,工农业的产品还能够促进商业的流通。
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而且他既然已经打算建立平仓,自然也要考虑平仓多余粮食的销路啊。
没错,就是这么得有野心。
有野心的小国王现在正在和他二哥商量通船这事。
河间王是栗姬的次子,也是刘启的第二个儿子,同时他也是封王的第一位小皇子,刘启自然不会亏待他。河间国占地面积虽小,但它位于滹沱河和黄河之间,冲积平原极其的富饶,粮产瓜果充足。
而滹沱河正好连同了中山国和河间国,两国之间没有可直达的道路,既如此为什么不利用一下水道呢?
我们这又是上下游的关系,还有高低落差水流自然流向的因素,就算返程也有东南风打辅助,不搞一下航运岂不是亏大了吗?
河间王被这个弟弟烦得有些受不了,他挥挥手让使者回去报信,就说他答应了!只要你中山国能造得出船,能搞定我们之间还要经过的涿郡的安平县我就随便你,好了吧?!
不要打扰我!
使者嘴巴一咧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当然,回复给小国王的话自然经过了一番艺术加工。夏安然一听当哥哥的居然那么爽快那也不多说,咳,他其实早就已经开始造船了。
中山国内河流众多,主要由两个河系贯穿,北边是直达白洋淀的滱河河系,南边是滹沱河河系,都和涿郡有关,但相对来说,滹沱河在中山国到河间国这一段走势平稳,而且水量充足,更适合走船,背面的滱河的弧度就有些大,带着转折的河流水流湍急,对走船的要求更高一些。
做事吗,当然要先从简单的开始。
其实就航海和航船业来说,中国古代一直是走在了时代的前缘,秦始皇时代就已经造出了可远渡重洋的大型海船。
汉代前些年穷,一时半刻就没顾着发展大型官船,但是民间却没有放下改进。
中山国有一个老匠人擅长造船,这还是夏安然带着弟弟到处晃悠时听说后派人去寻访的。
这匠人曾指挥学徒造了一艘渔船,其腹肚可放鲜鱼。如此,渔船便可将活鱼带回,甚至于可以晚归捕一波夜间觅食的鱼类,这种船很受当地人欢迎。
敢在船肚内放水,显然一方面他算稳了船舶的重心所在,另一方面则是确保船舱不会发生漏水情况。无论哪一种都非常值得学习。
夏安然看中的正是这一技术,这技术和后世逐渐发扬并且从中国走向世界的“水密隔舱”技术很像。
水密隔舱是一项非常伟大的发明,一直到现代都还在应用。其实它的原理说起来非常简单:
就是用隔舱板将船舱分隔为互不相通的一个一个舱区,然后严密分隔,使之彼此间密封,如此即便在航行过程中有一个舱区漏水也不会影响到别的舱区,也可以保证船重心不会大面积偏移以至于沉没。
而同时,因为分舱,在卸货时候也更清楚货物归属。
排除这一点,其还有一个优势。为了保证密封和抵抗水压的效果,这些隔仓板都非常的坚固,它们就像是在船舱里面建立了一个个互相支撑的蜂巢形网络,无意识地加强了船的横向承受强度。此举保证其遇到大浪或者礁石时候也不需要害怕。
在后期的水战中,这也是宋船就算被投石器砸出了坑洞也不会立刻沉没的秘密。
夏安然虽然只知道这个概念,但是经过本地的县官翻译,造船匠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夏安然表示可以将匠人的名字刻在船舵上之后,这位匠人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的工作团队。
然而等他兴致勃勃地回到了中山王府想要告诉弟弟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脸严肃沉重的郅都,和一看到他就扑上来的刘小彘。
刘彘被夏安然反射性抱住之后哇的一声就哭开了:“阿兄,父亲要将南宫姐姐送去和亲!”
南宫公主是几个小皇子的二姐。
刘启虽然儿子很多,但是女儿就三个,还都是王美人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美人连生三女后依然恩宠如旧。
汉室公主地位很高,三位公主都是年岁小小就得了封邑,零花钱比小皇子们还多。
当然因为王美人为人低调,几位公主才没有表现出其豪奢。但即便如此,公主们和皇子们生来就玩不到一块去。
女孩们发育更早,哪怕是同母弟弟的刘彘都躲着她们,他年岁太小,常被姐姐们当玩具玩,还给扎小辫,等懂事些之后他看到姐姐们都是有多远跑多远。
更别提别的小皇子们了。
在刘胜记忆里,那三位同母小公主都有些抱团欺负弟弟们的意思,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他的姐姐。
更何况,大汉历史上以公主真身和亲的,不是只有一个吗?那位不是叫细君公主吗?那时候他还是看别人批评汉武帝的时候有一论调便是:别的皇帝派良家子派宫女,就汉武帝嫁了宗室女。所以判定武帝更加无能来着。
因为对公主封号的印象很深,所以夏安然觉得自己应当没有记错。
刘彘已经哭到抽噎,忽然他感觉身体一轻,夏安然将小皇子抱了起来,把他的小毛脑袋压在脖颈处,轻声说:“彘儿莫哭,先入府再说,”
刘彘的情绪一直撑到现在,见兄长回来后才释放了些情绪,现在被哥哥一动他倏地一惊,吸了一口气,便开始不停打嗝。
这下更是连哭都哭不好了,简直出离委屈:“呜呜……嗝,阿兄,嗝,南宫姐姐可怎么,嗝,办?”
夏安然连忙给人拍背,极是心疼,他赶紧让人别说话了免得岔气。
等到回了房,马上就有脑子灵活的小侍递来了帕子。夏安然拿热帕子把小孩满脸的狼狈给擦干净去之后,见他一直在打嗝,立刻吩咐人去倒温水,然而小皇子这个嗝一打就没停了,喝下去两杯水也没好。
最后刘彘捧着圆肚皮不肯再喝了,他稍稍适应了些,已经能够在打嗝的间隙里头把话快速说清楚了,“荣哥哥说,匈奴人来信说之前的公主都不是大汉公主,嗝,所以他们很生气,就说如果父王不嫁一个真的公主过去就要来攻打大汉!嗝,大姐姐已经订婚,南宫姐姐还没订婚,所以父王就要把南宫姐姐嫁给大单于!”
一句话急急说完之后刘彘打了一个大大的嗝,他越想越急,捏着九哥的衣袖,用力地用小短腿狠狠蹬了两下地板:“阿兄,这要怎么办啊,”
他阿兄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忽而低下头和他眼对眼,十分认真地说:“彘儿,阿兄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哥哥严肃的模样让刘彘也跟着小脸板得死紧,嘴巴也跟着抿了起来。难道,难道阿兄这边也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要说吗?
“彘儿。”夏安然出声让小豆丁的视线和他紧紧相对,平日里头圆滚滚未说话都带着笑的杏眼一冷硬起来竟是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这种杀意让没上过战场的小豆丁直觉受到了威胁,就像是直面大白鹅的小鸡仔一样,动也不敢动一下,就听年轻的中山王对他说:“其实你的小鸭子都是女孩子。”
刘彘:??
刘彘:!!!!!
刘彘:“呜哇!!!!阿兄坏!!!!”
眼看着小豆丁一副大受打击就要跳下去撒腿狂奔的模样,夏安然忙把人抱了回来。“好了好了,阿兄是看你打嗝,吓一吓就不打了对吧?不气了不气了,来同阿兄说说……”小国王眼睛微微眯起,“荣哥哥……的信是直接寄给你的?”
小皇子点点头,气呼呼地用夏安然昂贵的绸布衣服把脸上的泪水鼻涕水一起擦干净,然后端端正正坐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却见他九哥一点都没注意他的动作,反倒是略有所思的模样。
刘彘呼吸悄悄放轻,只觉得胜哥哥现在周身的气势有点像父王,他的本能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打扰到九哥,九哥一定在思考很严肃的事情。
小皇子抿抿嘴唇,想到父王,他又低落了下来,对于所有男孩子来说,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都是父亲。
刘启对刘彘来说,那是如同山岳般的存在,而现在告诉他父亲作为整个国家的帝王,却只能牺牲自己的姐姐,这种失落的情绪和姐姐要出嫁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小少年提早体会到了什么叫百感交集。
夏安然一时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心情。在“刘胜”的记忆里,太子刘荣性格软和,和所有皇子关系都不错,他年长又照顾弟弟们,他做太子,当弟弟的都没太大意见。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皇子排序一二三都是栗姬所出,直接加了三道保险,故而皇子们也对皇位没什么念头。
这也是刘启的几个儿子关系和睦的原因,毕竟彼此都不是敌人,甚至于他们还挺乐意看到刘荣上位。皇帝是亲爹亲哥,总比是隔了一层的叔叔好,最起码这个亲哥脾气厚道,不会折腾人啊。
刘荣作为皇长子,很长一段时间又是太子长子,别的不说,礼仪规制他学得比谁都多。这样的刘荣会绕过夏安然,写信给还差几个月才到四岁的弟弟刘彻?
就算是出于亲情写给同母弟弟,但刘彻现在也就是一只鸭的战斗力,写给他还不如写给自己。
夏安然眯了眯眼:“彘儿,荣哥哥给你的信让阿兄看一眼。”
展开信,夏安然快速将信中内容过了一遍,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信的确是刘荣写的,但也不是刘荣写的。
就其信中内容倾向和口气来说,这应当是“南宫公主”借刘荣之手书写的信件,不知为何最后却是走了刘荣的关系传递了过来,刘小猪识字不多,当是由旁人读信,故而没有发现。
如果要解释南宫公主为什么不自己写这个问题……他问了一句小吏送信来的人何在,却得知其为驿官,已经离开去送下一封信了。如此情况让夏安然更确认了几分情况。
刘荣是大汉未来的天子,而刘启是他的父亲。刘启已经下了决定将女儿嫁给匈奴,作为太子的刘荣可以当面抗争、反抗,或者想办法解决,但绝对不应该写这一封带着浓浓煽动语气的信件给他的幼弟。
夏安然的指尖点了点信,收到这封信的刘彘无论有什么反应都不为过,因为他只是护姐心切的弟弟而已。
按照刘彘的小暴脾气,很可能立刻回京,但是刘彘已经不仅仅是帝王的第十子,还是胶东王。刘彘无诏擅自入京定然会受到惩处,可他就那么点大,就算被罚多半也是无痛无痒。
但是等刘彘气势汹汹冲到京城后,吃排头的就是刘荣了。
所以,不会由“南宫公主”来写信。因为他们的目标不是刘彘,是刘荣。
见夏安然面色越来越冷,刘小猪也觉得不对,他看看被夏安然放在桌案上的竹简,又看看哥哥一下一下点在竹简上的手指,焦急的神色一点点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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