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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自己严肃认真的姿态,还是本性如此,反正自打一见面到如今走了好些个路子,夏安然就没看见这位已到中年的中尉面上表情有动过分毫。
其淡定姿态,便是在如今被小王爷询问兵士们是否可以愿意尝尝他的酒的时候也丝毫不动。
问出问题之后的夏安然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低头看了眼浸满了血水的橙黄色浑浊酒液,这味道实在是不太好闻,尤其里面还被加入了姜汁和葱汁,总之味道闻起来就特别的奇怪。夏安然本身也不是好酒之人,更加不能欣赏到这一种“血腥美感”了。
这样的半成品给别人喝会不会不太礼貌?但是听那些别的军士好像很想喝的样子。
正当他心生尴尬之时,忽然见到这位将军面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那臣便替代麾下的兵士们谢过殿下赏赐,只是如今尚在行军途中,请容吾等将酒入装,待到安全时再饮。”
这当然没问题啦。
夏安然吩咐人将酒装到壶中,再交给这位奉行【上班不喝酒,喝酒不上班】的好军人。他还叮嘱了一句,里头有了鹿血,又是这个气候,酒容易变质,还是早日饮用为妙。
男人再次谢过,捧着酒瓮,并将其递给手下的几个兵士。
虽然隔得远,但是夏安然还是听到这位程中尉对下头人说,这是中山王看他们沿途辛苦赐下,替夏安然做了回人,刷了一波好感度。
随后,他示意露出喜色的兵士们将酒放到了军械车上,并且严令禁止他们现在饮酒,待到兵士们面上露出沮丧之色时又说可在夜间下榻时,分批喝上一些。
几句话一说,这些兵士们顿时气势如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下一个落脚点。
夏安然给他这番表现打了个高分,随后,他令人将腌制好的鹿肉切成小块放在火上烘烤。
鹿肉这东西土腥味重,要想避免它的土腥味影响到其鲜美,唯一的法子便是不见水。也就是尽量避免使用炖煮的方法来进行烹饪。
当然实在想要吃炖煮也没有问题,只是提前去腥的步骤要复杂许多,他懒得做。此行他母亲给他带了一个庖匠,很是能干,最关键还是少言寡语行动力却极强。
哪怕夏安然奢侈得让他将柘浆兑水在最后刷在肉上头也没二话。
这看似奢侈之举其实是一个小技巧,原本应当用蜂蜜的,但是现在没有。
刷糖的目的,一是为了使得糖水在最外头形成一层覆膜,在最后的时刻锁住水份,不容易焦,二来口感更好,三则糖类加热后会生出一部分香气物质,这些味道相比烤肉的气味分子更加低沉一些,能够在嗅觉上增加其层次感。
在美拉德反应的催化之下,鹿肉的表皮转为褐色,带着不同气味的中间体分子翻腾而出,酒液遇热挥发,但是醇类的芳香留在了表面,葱姜汁味辛,然而只取其汁,经过烤制其味道已经转淡,只增香,不夺味。
夏天正是草食动物瘦肉最多的时候,春季它们为了生育繁殖分泌激素会带来浓重的腥味,秋季为了过冬,脂肪囤积过多,唯有夏季,草料丰美,天气炎热消耗大,脂肪难以积累,激素又已退去,方才赋予了其肥瘦比刚刚好的滋味。
以盐调味,火候控制到位的情况下,带皮烤制的鹿肉表皮细嫩厚实,外头焦香,混合着一层肥肉分泌出的油脂,加上糖水的保护,香嫩紧实,入口酥脆。
瘦肉略微有些柴,加之鹿肉比起牛羊肉纤维更多,很有嚼劲,虽然挑战了牙口些,但尚可接受。
野生动物在很多时候都比不上家养动物味美,但在如今的条件下也挑剔不了太多。夏安然默默将圈养狍子加入了心愿单,他看着那头小嫩狍子的眼睛都闪烁着绿光。然而这头感知能力差到天怒人怨的小狍子丝毫无所感,依然埋头吃着嫩草。
这具身体味觉、视觉听觉都很不错,但是味觉似乎有些……一般般,夏安然觉得这是因为身体被西汉的恶魔系料理给荼毒坏了。
他再一次黑了一把西汉料理界,吃完午膳后令人休息了一个时辰,待到日色稍淡,便启程赶往下一个城镇。
他既为亲王就藩,所过城镇早在此前便得了令空出驿站,并且派兵护卫。如此一夜,翌日起来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亲兵面上个个带着不可言喻之色,眼底更是青黑一片。
眨巴了半天眼睛的夏安然还注意到几个小兵背过头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他的视线,程不识有些尴尬地告了个罪,最后他对着小少年纯真的小眼神尴尬地说道:“兄弟们昨日狍子吃多了……加上喝了酒,便有些……躁得慌。”
哦!
夏安然恍然大悟,然后他再看向兵哥们的眼神便有些不可言说。
一人就吃了那么点肉,估摸着也就是一两口的酒……还是那么淡的鹿肉酒,唔,身体可真好呀。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昨天有些热,踢了好几回被子,还以为是自己不适应大汉的夏天呢。
“对了,程中尉。”小少年在上马车前忽然回头,逆光说道,“烦劳中尉接下来几日指点一番胜的武技。”
程不识有些吃惊,但随即他便露出了笑:“遵命,殿下年龄尚幼,臣斗胆推荐犬子做殿下的陪练……”
夏安然自然不会拒绝,然后他扫视了一眼孔武有力的程大叔,于人群中扫了一眼疑惑道:“卿家中郎君亦在队中?”
“惭愧,”程不识抱拳,满脸写着“失算了”三个大字,护甲下的男人面色赧然道,“臣接到调令之时,便已让家中妻子先行一步入中山国了。”
夏安然默默抬头看着这个直接将他老爹的算盘脱口而出的耿直军汉。
后者在他谴责的目光中,为着没能保守住秘密惭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