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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被后面的骑兵踩踏……更多的匈奴骑兵流到城下,在重骑的外围环城而跑,箭雨又形成了。
马头滚滚,床弩就容易发挥作用了,每枪射入人群,都造成一片人仰马翻,就像在激流里投入巨石,击起大片逆浪一般。耿恭马上发令,弓箭手只对付普通骑兵,放弃重骑;床弩不再发射,弩枪究竟要对付的还是云梯。匈奴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登城。
果然,上百支云梯队从四面冲进了一箭之地。
十架床弩,顶着城下神箭手的瞄准,全部开火,击断云梯。但床弩的缺点就是发射间隔太长……城下的神箭手专门瞄射床弩手,打断他们的操作程序,减缓发射的周期……床弩手和保护他们的盾牌手都在伤亡中轮换……城上的玄英带着羽林卫则狩猎着城下混在兵群里的神箭手……
云梯队和步兵一冲近,普通骑兵开始退却,让出地方。
重骑也停止奔跑,分散着驻马,等步兵从身边冲过,但他们手不停弓,继续向城上施行有限的火力压制。
此消彼长,城上的“神箭”密集了许多,步兵虽都带了盾牌,还是有不少中箭翻滚者。但四面城墙外,云梯虽然被击碎了二十多架,第一轮冲击还是有两架云梯被搭上了城头。原来每个云梯队又配置了一支长杆队,不再依靠排头兵,将云梯一头用长杆顶到城头上。步兵们举着盾牌,以极快的速度登梯。为了挡住可怕的“汉家神箭”,他们几乎用盾牌遮挡了头上所有视线……第一个匈奴兵在梯上埋头奔跑,看见自己脚踏到了云梯的尽头,才惊觉自己已经登上了城,大喝一声,撤了盾牌
,猛地一扑,想挥动弯刀,眼前出现了一排矛头……他是自己撞上去的,身体被悬挂在了矛头上。
那是齐欢带士兵赶制的由墨子设计的封垛车。墨子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守城大师。
封垛车已经经过好多代墨者的改良,前面有块厚重的挡板,挡板上固定着两排斜指向下的长矛。一旦有云梯架设到城垛上,就有三名汉军士兵推着封垛车,抵住云梯出口,随即压下车轴上的卡闸,车就只能向前推,却无法后退一步。这种车在平地上,排成一圈,可以用来组合成临时堡垒。排成一线则阻挡对方冲锋最为有效,因为敌军无法逆推,己方却推进一步算一步。
封垛车卡在垛口上,等于绝了这架云梯的进路,云梯上的一串人成了待宰羔羊,不及退下便纷纷中箭,哀号着摔了下去。
但架上城的云梯,越来越多,城上的汉兵疲于奔命。
耿恭一直在城上游走,查缺补漏,总有封垛车一时不到的时候,他的长枪一抡,就能鞭下云梯上一串匈奴兵……他还间或射了二十几支抹了“寒胆”的箭,射的全是重骑胯下的马眼。马一旦疯狂,就会像战车一样,摔下主人,在匈奴步兵中横冲直撞,甚至撞翻云梯,踩伤无数……
只要看见耿恭奔走的身影,城上的士兵就雄心勃发,嘶吼着战斗。耿恭每发出一箭,都会迎来一片欢呼。
接下来……
对汉军来说,这是一种体力的折磨。鏖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这支没有后备队的军队在城上咬牙苦撑,所有人不再喊叫,默默地战斗,动作已经开始麻木机械,按部就班……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对匈奴来说,这是一种心力的折磨。汉人怎么有这么多狡猾的手段?越来越多的同袍在四周哀哭翻滚,远比三日前要多。越来越高的哭浪早压过了战斗的吼声。
看谁能撑住。
左鹿蠡王高估了自己的战术安排和战前演讲。
更低估了“寒胆”的力量。
他的演讲的确激起了军队旺盛的斗志和自豪之心,他们是长生天眷顾的子民,草原上狼的后裔……但战斗中看着越来越多哀号无告的同伴,那可怕传言的阴影迅速地在心头膨胀起来。其实早在三天前,匈奴军营里就笼罩着对汉家神箭的恐惧,据巫医说,汉家神箭上附有汉人神祇对大胡人最恶毒的诅咒……我们是人,怎么可能与神对抗?哪怕那是汉人的神……
好些匈奴士兵绝不怕死,但怕中箭。因为哀号呼痛是一种羞耻。他们眼看着那些有名的勇士也会在箭下哭泣,就知道自己中箭后也绝难幸免……
城下一旦出现了有人抽身逃跑,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下就蔓延开了,溃败不可阻挡。
左鹿蠡王极为恼怒,他认为再坚持久一点,就一定能登上城墙。也许只差一刻。他命令外围的骑兵成为军法队,驱赶溃败的步兵重新回到城下,但是没有用。军法队挥舞着弯刀,砍得手软,但同胞们宁愿死在自己人刀下,也不愿回到那该死的一箭之地里接受诅咒和屈辱。
步兵们其实就是下马的骑兵,他们掀翻了军法队的人,夺马而逃……
左鹿蠡王无奈拨马回头,四下吹响了收兵的牛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