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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以梦端着手里的汤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侯爷夫人的房间,但见里面她的娘亲正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娘亲……”韩以梦把手里的碗放在桌上,对着床上的侯爷夫人轻轻唤了一声。
“梦儿,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床上侯爷夫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韩以梦依旧听出自己娘亲哭过了。
少女在床畔坐下,伸手去拉自己娘亲的手,“娘,哥哥他只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而已,等以后他会明白娘亲你的苦心的。”
这时躺在床上的侯爷夫人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女儿,正如韩以梦猜测的那样,她的眼眶红红的,很显然是哭过了。
韩以梦扶着自己的娘亲坐了起来,只听得侯爷夫人轻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就连自己的夫君都不知道,梦儿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娘,对不起,是我躲在佛堂里听到的。”韩以梦小心翼翼地盯着侯爷夫人的眼睛,她担心娘亲会生自己的气,毕竟自己的行为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俞安城瘟疫横行的那段时间,娘亲每天都是心神不宁的,日日都去佛堂烧香拜佛,而且一进去就是很久。韩以梦很想知道自己的娘亲究竟是怎么了,于是便是找机会提前偷偷溜进了佛堂,然后就听到了侯爷夫人在佛像前说的那番话。
她知道了自己娘亲在嫁给爹爹之前,就已经有了儿子,后来她把那个孩子给丢弃在了一个医馆的门前,而那个孩子此时就在瘟疫横行的俞安城内,所以母亲才会这样寝食难安。
侯爷夫人握着自己女儿的手轻声问道:“梦儿,你一定会我很失望吧?我竟然干得出抛弃自己亲生孩子这样的事情。”她说话的同时,眼泪便是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韩以梦连忙摇了摇头,“不,娘亲一定是有苦衷的。”
侯爷夫人笑容惨淡,“不,我根本没什么苦衷,只是因为我不想忍受旁人对我的指指点点,所以我才抛弃了他,我的亲生儿子。”
韩以梦闻言却是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故事,而自己的娘亲又是跟怎样的一个男人生下了那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
“昨天晚上你故意去翻他们的院墙,就是为了我对不对?”侯爷夫人抬手抚上自己女儿的脸颊,声音轻柔。
韩以梦轻轻地点了点头,自从知道自己的哥哥来到京城之后,她就一直想让自己的娘亲跟哥哥见上一面,她知道娘亲也很像见他,不然也不会每天都出门去,直到很晚才回来,她想,娘亲大概是想在街上跟哥哥偶遇吧。但是娘亲每次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浓浓的失落,所以她才想出这个办法想让娘亲跟哥哥不禁见上面,还要说上话。
不过,现在来看,自己只怕是弄巧成拙了,哥哥显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认娘亲的意思,态度也更加冷淡了,这才是娘亲伤心不已的原因。
“对不起,娘亲,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早知道的话,自己应该很谨慎一些,循序渐进,这样才不会引起哥哥的反感,但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侯爷夫人朝着自己的女儿轻轻摇了摇头,“不,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我着想。梦儿,在听到那样的事情,你不仅没有怪我,还帮我做了这么多,娘亲真的很高兴。”
韩以梦闻言却是鼻子一酸,眼眶亦是慢慢红了起来。
侯爷夫人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女儿轻声问道:“你想要知道这件事所有的真相吗?”
“娘亲你愿意跟我说?”韩以梦有些诧异。
侯爷夫人轻轻拈着手里的佛珠,开口道:“没什么不愿意说的,这些事情在我的心里压得也足够久了,能有个人听我说一说,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韩以梦看着自己的娘亲,知道接下来自己便能知道这件事的所有真相了,但是心中却有一种忐忑的感觉,她心里忽然想着,或者自己是不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但是,现在她也来不及反悔了,因为她的娘亲已经开始讲述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年轻时候的侯爷夫人虽然并不是出身于显赫的富贵人家,但是家里开着一间当铺,虽然比不上那些千金小姐的过的日子,但是却也是衣食不愁的。
而侯爷夫人的父亲对自己的这个女儿也很是疼爱,希望能让自己的女儿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样生活,于是不禁在衣食住行上很是舍得花银子,而且还给自己的女儿请来了教书先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识书断字,但是就因为这个教书先生,才会发生接下来的这些事情。
很俗套的故事,小姐爱上了自己的教书先生,但是这个教书先生却不像话本里那样的忠贞不渝,那是一个懦弱无耻,甚至是可恨的男人。时隔多年,侯爷夫人再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仍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个男人用花言巧语欺骗了年轻女子的感情,甚至在他的引诱下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女子以为他一定会娶自己的,但是当听到女子惊慌失措地告诉他,自己有可能怀了他的孩子之后,他只是安慰了几句,说很快就会上门提亲。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到那个男人了,而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让女子再也瞒不下去。
当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满面怒容地告诉她,那个男人早已订了婚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劈,但是如遭雷劈的却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她的父亲和母亲。
她的母亲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就晕了过去,而看着她那已经隆起的肚子,她的母亲更是每日忧心忡忡,长吁短叹,从此一病不起。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父亲当然要求她打胎,他能想象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却生下了一个孩子,旁人会怎么看,自己的女儿还有很长的一辈子,她不能就这么毁了。
所以他悄悄带了自己的女儿去外地看了大夫,但是大夫却告诉他们,女子现在的身子不能打胎,否则母子两个的性命都保不住。
无奈之下,父亲只能决定让自己的女儿把孩子给生下来,而他们父女两个就在当地住了下来,想要等到孩子生下之后再回家去。
孩子终究还是生下来了,是一个男孩儿,但就当时的女子来说,她根本连一眼都不愿意看那个孩子。后来父亲在犹豫之下还是决定把那个孩子给丢弃在当地,只有放弃这个孩子,他的女儿才有可能有将来的日子,否则的话,他女儿的后半辈子就将会在永远的黑暗中度过。
他们经过几天的打听,决定把那孩子放在那位女大夫的医馆门口,一来,这位女大夫心善,医术也是有口皆碑的,相信她不会亏待那个孩子。二来,她是一个女子,而且一直没有成亲,也许她能收留这个孩子。
事实正如他们所料,那位女大夫收留了那个孩子,而就在他们丢弃那个孩子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女子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的消息。父女两人连忙赶回家去,可是等他们赶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她的母亲已经去世。
为了这件事女子更是痛恨上了自己,曾经无数次想到了自杀,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她就于心不忍。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逐渐放弃了想要自杀的想法,再后来她就遇到了当时还不是侯爷的自己的夫君。
他是真心要娶自己的,但是自己却欺骗了他,因为她实在是太害怕会失去他了,当时她未来的公公婆婆也不喜欢她,她就更不能冒险,所以在新婚初夜的时候,她在自己夫君的酒里下了药,并且在床上伪造了‘落红’,让所以都以为自己在成亲之前的确是个处子。而自己已经生过孩子的事情,自然也是闭口不言。
在公婆的冷脸之下,她生活了很多年,万事都是谨慎小心,处处都是如履薄冰,在这样的日子下,她根本就没有功夫去想那个被自己丢弃了的那个儿子。
后来自己的公婆相继去世,就连自己的父亲也病逝了,她才空闲下来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丢弃了的儿子,尤其是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慢慢长大的女儿,她也不禁在想,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是这样?他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吃得饱吗?穿得暖吗?那个女人待他好吗?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便是再也停不下来了,她开始暗中打听自己儿子的消息,好在这里多年过去了,那个医馆依旧还在,而她也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消息。
但是她不敢去找他,担心自己的事情会暴露,担心好不容易得来的日子会被破坏,直到听到自己的儿子被困在俞安城的消息,她才终于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担忧,每日都在佛前祈祷、忏悔。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在佛堂里说的那些话竟然被自己的女儿给听到了。
听完自己娘亲讲的故事,韩以梦心里的确是有些……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说来,娘亲早就知道自己哥哥的下落了,可是她却一直什么都没有做。
这跟自己印象中的娘亲完全不一样,娘亲向来是最善良、最慈悲的人,她丢弃自己的儿子已经足够让自己震撼了,可是她竟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韩以梦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儿子的下落,可原来并不是这样。
韩以梦看着那半倚在床头的自己的母亲,一时竟是觉得十分地陌生,这还是自己熟悉的娘亲吗?自己的娘亲不该是这样的。
看到自己的女儿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侯爷夫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是啊,有谁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人呢?为了自己的私利,不仅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想方设法欺骗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公婆,她想,此刻自己的女儿对自己应该很是失望。
韩以梦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相对沉默着。片刻之后,韩以梦终于轻声开口道:“娘亲,你先别多想,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以梦就转身离开了自己母亲的房间,她现在需要冷静地好好地想一想,毕竟她刚刚从自己母亲口中听到的事实跟她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心底纯良的女人,从自己能记事的时候开始,祖母就时常刁难母亲,祖父每次看到母亲的时候也是一脸地嫌弃,他们曾经无数次当着自己的面说母亲生不出儿子来。但好在,每每在这个时候,父亲总是站出来维护母亲,对自己也是百般呵护。
所以曾经有一度,她甚至有些庆幸祖父和祖母再也不能刁难母亲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从未见过母亲有任何的抱怨和恨意,尽管祖父和祖母那般刁难她、讨厌她,她对祖父和祖母从来也只有更加恭顺,从未在父亲面前抱怨过一句,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自己的娘亲实在是太善良了。
但是今天听到的这些事情,却是让韩以梦对自己的母亲有了新的认识,让她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母亲。
韩以梦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里有很多个念头一一闪过,她只觉得心里乱极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房门却是被人敲响,外面传来嘉文候的声音。
“梦儿,你在里面吗?”嘉文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
韩以梦闷声应道:“我在。”说着便是连忙收拾了脸上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前去开门。
如果这个时候,她把父亲拒之门外的话,嘉文候一定会察觉到这母女两个的不同寻常,心里也会起疑的,而韩以梦现在还没有做好要把这一切都告诉父亲的准备。
因为她并不确定如果自己的父亲听到事情的真相,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就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了,只怕父亲知道之后,心里就更加复杂了吧?
“父亲,你怎么来了?”韩以梦尽量用自己习惯的轻松语气跟自己的父亲说话。
嘉文候却是疑惑地看着韩以梦,“你不是说让我在书房里等着你,你一会儿过来找我吗?怎么自己跑回房间里来了?”而且情绪似乎也有点不对劲,怎么不仅自己的夫人,现在就连自己的女儿都变得奇怪起来了?难道是刚刚她们母女两个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
“哦,我忘记了。”韩以梦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在娘亲的门口跟父亲说的那番话。
“梦儿,你刚刚是不是跟你娘两个人说了什么?”嘉文候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虽然梦儿极力地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对自己的女儿却极其了解,这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刚刚在房间里,她们母女两个一定是说了些什么。
韩以梦却连忙笑着摇头道:“没有啊,我没有跟娘亲说什么,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也就没有多呆。”
“梦儿……”嘉文候看着自己的女儿,声音带着无奈的低沉,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女儿和妻子正在瞒着自己什么事情,她们两个究竟有什么事情非要瞒着自己呢?
“有你们母女两个一定要瞒着我吗?究竟是什么事情?难道真的跟今天来的那些人有关?”
刚刚在书房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嘉文候也想了一下,自己的夫人就是从俞安城起瘟疫的时候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的,而那个时候司空詹白他们那些人就呆在俞安城内,再后来他们又来到了这里,夫人就每日都出去闲逛,还不让自己跟着,这一切一切的反常好像都跟司空詹白他们那一群人有关。
韩以梦却是笑着挽上了自己父亲的胳膊,“爹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跟娘亲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啊?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梦儿,你爹爹我并不傻,有没有事情,我还能看不出来吗?”事情都到了这种程度了,如果自己还不起疑心的话,那就真的是太傻了。
韩以梦却只是摇头,就算是要说出事情的真相,这件事也不该由自己来说
看到自己女儿这般模样,嘉文候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不愿意逼她。
只见嘉文候抬手覆上自己女儿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爹爹不逼你。”说着他冲着自己的女儿笑了一笑,便是欲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就在嘉文候转身的那一刹那,韩以梦却是叫住了他,“爹爹……”
“怎么了?”嘉文候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韩以梦则是上前抱住了自己的父亲,把自己的脑袋埋在父亲的肩窝处,轻声道:“爹爹,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就算自己是女儿,父亲也从来没有忽视过自己,反而对自己疼爱有加,自己真的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父亲。
“傻丫头,我是你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嘉文候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发轻笑着道。
爹爹,对不起,娘亲隐瞒的那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
可是就在韩以梦才刚刚放开嘉文候的时候,外面就有侍女走了进来,看着嘉文候道:“侯爷,夫人说有些事情要跟您说,她在卧房等您。”
韩以梦心中不由地紧了一下,母亲这是要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诉父亲吗?
嘉文候亦是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好,我这就过去。”
看到那侍女转身离开,嘉文候转而看向自己的女儿,“梦儿,你要一起去听听看吗?”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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