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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为朝廷所用。”

    今上的胆子向来很大,陆氏残部的首领暗暗咋舌,颇有他外祖当年之风。

    这几天山道上的祁宁州卫们疯了似的蹿上来,想是得到越藩消息,势必要把他们揪出来好好整治一顿。即使占据着有利的地势,几千人打的依旧艰辛,基本上车轮战一来,这边的士兵就应付不暇。

    盛云沂心知不能在雁回山驻久,渝州的十万人已经到齐,等着他领兵汇合。从山里赶往望泽,走水路是最快的,他需要吴邵的船只,纵然只有一半也足够运载损失后的黎州卫。现在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忧虑绥陵城的百姓,水淹全城减缓对方行军速度这样遭天谴的事,他毫不犹豫就做了,不在乎再做一次。

    一旬之内,江水不知要超度多少亡灵。都是大齐的臣民,他亲手送他们归西。

    出了议事的帐子,一个瘸腿的陆氏兵跟着队长后面神神叨叨:“哎哎,前几天我在装伤兵的棚屋那儿看见陛下了,你猜怎么着?陛下带了个人回去。”

    “带了人就带了人嘛。”

    瘸子很兴奋,压低嗓音:“……是抱了个姑娘回去。这不,我这腿还是那女军医给弄的呢。大哥,你去打听打听呗。”

    筷子精也来了精神,面上还端着架子谆谆教诲:“你还以为陛下是以前跟在将军身边的太子殿下啊,爱抱谁抱谁,咱们脑抽了管这个。”

    “好像还有西域血统,那两个眼珠子,颜色浅的和小灰似的。”

    筷子精:“可能时下风行,年轻人的事我们搞不懂。”

    小灰站在树梢上啄一粒松果。

    苏回暖被鸟盯着,捧罐子的手越发不自然。这只双睛灰隼好像什么都懂,天天飞到她帐篷外面监视,每天早上听到嘎嘎的叫声她就烦不胜烦。

    她是伤员,军医那边不需要她帮忙,遂抱着肚子瘫在被单上,鲜少起来溜达。但有些事必须她兢兢业业地爬起来,鬼鬼祟祟地进行,比如说换月事带和扔月事带。

    苏回暖不能接受他涉猎百家的现实。这半罐子草木灰就是掷地有声的铁证,她脸红的不行。那日瑞香从他那儿抱回来厚厚一叠棉布和这个罐子,心灵手巧地穿针引线,把草木灰塞到布条里,缝的一身是劲,她当时就目瞪口呆。男人无所不能到这个份上,连月事带怎么做都懂,简直太可怕。

    这玩意洗也洗不太干净,索性挖坑埋掉,反正瑞香做了许多,连下个月的都包了。罐子气味重,她刚给挪到外面就洒下几滴雨,只好放回狭小的帐篷内。

    她捂着腹部,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抗要命的绞痛,怨他的心似乎没那么重了。

    闭上眼就能回忆起他坚实的手臂。

    苏回暖怔怔地望着罐子,原来她无法拒绝他带着温柔心意的拥抱,从来就不能。

    “姑娘,”瑞香打水回来,架在火上烧,“我刚才在外面听到有人打听您,您说这些人怎么都那么无聊啊。”

    “让他们打听。”苏回暖脾气比平时暴躁,“能编出花来?”

    最多也就是个她师从何处,上头不会让人挖掘到她的身世,对他们没好处。

    瑞香苦恼道:“我从余御医那里听说咱们又要搬走,姑娘这身子可别再累坏了,会留后症的。”

    苏回暖只期盼军队等她好些再移动,她这个伤残程度,估计走路都得栽山沟里去。

    她这个月小日子来的特别长,万幸收到搬走的消息时,她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

    又是瓢泼大雨。

    水军找到流水平缓的岸边泊船,夜里江上的灯笼一字排开,如风中明明灭灭的萤火。

    吴邵找了个离山脚不远不近的地方休息,这里的河床不宽,礁石不多,怎么看都十分合意。傍晚士兵们撒网捕鱼,上岸起灶,梆子敲过又回到船上睡觉。他们前进的一直很顺利,没有遇袭,没有阻挠,可以说如入无人之地。

    除开惴惴不安的水军将领,每个士兵都很乐观。得知王妃被送去安全的平民家里,他们分外轻松,女人阴气重,水上忌讳这些,还是送走了舒坦。

    水流变急了。

    吴邵睡不着,大半夜立在船头,发现了流速的变化,他素来谨慎,叫醒众人把船开到更平稳的地方。

    雷声轰隆隆的,几条粗大的闪电撕开夜幕,劈在桅杆顶上,景象骇人。

    幸亏他没睡……不然刚才那地方肯定放不住锚。夜色里江水在眼前分了岔,他选了条较为平静的河道,正要领着船只往东驶去,耳旁却刹那间响起一声惊雷。

    黑暗让人的听觉更加敏锐,吴邵蓦然抬首,举着灯笼眯眼瞧去——两旁的山壁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声,石块骨碌碌从崖上滚落到水中,竟是要山崩!

    几处火光爆裂在不远的江岸,伴随着船上士兵的惊叫。

    原来不止绥陵城的堤坝,两侧的天然屏障都被炸得粉碎,黎州卫库房里的火药,恐怕都在这一盏茶的工夫内耗完了!

    他的脑子从未这么清醒过,可是对方精心设计的局下了血本,这么多炸药瞬间同时炸开岩石,根本来不及做反应。

    鹰船在水流中心打着旋,掌舵的士兵挥汗如雨,力图控制方向。上游河道巨变,水流的力量当面扑来,立时将轻型船只推向江心。连环舟上的铁索连了起来,鹰船不得不跟紧它们的位置,突然疾风掠过,一朵黑漆漆的乌云飘到上空,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朝士兵们砸下,好几盏灯笼葬身深水。

    只有闪电供给光亮,吴邵喘着粗气让船重新恢复行动避开火药,用耳朵判断船只被江水冲走的数量。战船此刻全然成了蝼蚁,在蜿蜒曲折的水道里横冲直撞,那些张皇的叫喊烙铁一般刻在他的胸口,他太阳穴青筋暴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水流方向———仍是看不见多少士兵在咆哮狂怒的波浪间失去踪迹。

    这一夜分外漫长。

    大雨从子时下到卯正,东方终于微亮,吴邵的盔甲湿透了,独自半跪在船头,犹如石像。

    副将狼狈地抹去面上汗水,硬朗的声线带了哭腔:“将军,一半船都不见了!这条河……下面是断崖!”

    吴邵双目尽是血丝,呼出一口浊气,果断道:“换路,剩余的人都跟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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