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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他的手臂环上来,她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眸子里映出他在青油布面上前倾的身影。
“苏回暖,你的眼里就这么容不得沙子,”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从身后紧紧拥住她,“我现在告诉你,你外祖母当时已无求生之意,河鼓卫原本要事先救她出来,她却将自己反锁在屋内。当时审雨堂的刺客来了许多,每个暗卫都有自己的任务,若执意破门而入,势必影响大局。”
“亲疏有别,立场不同,这个道理你很明白。自陆离死后我年年去青台山祭拜,命观中女冠照看陆氏公主,封锁山下消息,做的还不够吗?你也知道她厌世多年,神志不清,并非我为自己开脱,杜撰出这些话。”
她清明的目光闪过一缕异样,破天荒没有推开他。盛云沂察言观色,继续冷静至极地道:
“我是利用过你多次,可从那之后我绝不敢再如此行动,因为我不想让你对我心存芥蒂。苏回暖,你以为我压下臣工反对、破除北朝干扰将会无比容易?”
他似嘲讽似悲哀地笑了声,“我甘愿为你做世间最艰难的事,但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就因为我曾经的过失,你这辈子都要记恨、都无法原谅?”
“苏回暖,你对我不公平。”
她浑身都在发抖,嗓子哽咽住,攥着濡湿的衣角,眼睛死死地定在帐帘上。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闭上眼。
盛云沂掠过她的眉,再往下,阖紧的眼角是实实在在的水渍,冰凉的,很咸。
他松了手,在她耳边轻轻一叹:“走吧。”
苏回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跑出了帐篷。
雨不知何时消匿了踪影,密密的云散开,月光清澈,洒照山林寥廓如雪。
她的伞还丢在门口。
渡万水,越千山,他不曾有悔,只望她转身看他一眼。
*
越王盛伏羽收到前方水军的捷报,在应酬上喝了点酒,红光满面地回到寝房休息。
等在门口的侍女跟他低语几句,他难得有心情,大步朝张夫人房中走去。初五的寿宴惊了宾客,张夫人的孩子没能保住,此后一直哭哭啼啼地在院里坐小月子。
她学了聪明,不慎掉了胎儿,便安分守己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姐姐妹妹们也不见面。这日找准了时机,准备在王爷高兴的时候给自己添点存在感。
“妾身睡了半日,竟忘了恭喜王爷,真真不该。”
越王哈哈笑道:“你养着身子是正紧,等你好了,府中这些事务少不得还要你操心。”
张夫人心中一喜,我见犹怜的颊上却愁云满布:“不成不成,殿下还是得寻回王妃姐姐,妾身小门小户出身,哪有她懂行。”
她不提还好,越王瞬间变了脸色,想起吴邵的书信,王妃?元氏就算被今上当成人质,也与放跑令介玉脱不了干系。水军急于把王妃送回来,可他恨得牙痒,一时又碍着面子不能推拒,于是没在宴会上表态。
张夫人已变着法将元氏夸了三遍,对自己的口才得意洋洋,不料越王蓦地打断她装模作样的贤惠,冷哼道:
“提她做什么?她跟了本王二十载,连夫命都不从了,能把府里打理成什么样?”
张夫人虽待在屋里,小道消息着实灵通,据闻中午吴将军派来的士兵和王爷谈起王妃,说不定是王妃找着了。她可不想让那个根基深厚的元氏回来,如今府中缺少女眷掌事,她身体虚弱,正是易被人抢了风头的时候。
越王越说越愤怒,扔下句“好好休息”便摔了门,让小厮把管事叫去书房。张夫人不知自己哪里触了逆鳞,呆呆地看他毫无留恋地离去,把手里绞着的帕子狠狠往被面上一掷,嘴上就骂起了佛祖。
管事带着几只红眼大鸽子来书房,盛伏羽已写好了数封简短的信,塞在每只鸟的脚上。
既攻下绥陵,就顺理成章地乘胜追击,五万水军没折多少人,正逢南方大雨,船只可以从新开辟的水路通过州县。祁宁州卫传来消息,已跟着黎州卫到达雁回山下,朝廷的十万人马还在原平境内,只要抓紧时机歼灭这一支仅有五千士兵的队伍,胜负辄立见分晓。
越王不糊涂,不认为有今上坐镇的黎州卫会很好对付,不过他的人多,光耗也耗得起。至于许诺给吴邵的三万援兵,再等等不急———他一向对水军有信心,虽然自己接触这块不多,但自从他爷爷那辈开始,每年赋税花在造船和练兵上的就占不少。
他除了给吴邵下达追踪和配合州卫的命令,没有半个字回复关于接王妃回来的建议。行军不得带女子,吴邵是个明白人,上峰不吩咐就能猜出几分意思,定是把元氏寄放在沿路。他对背叛了自己的发妻失望透顶,眼不见心不烦,水军在都司衙门见到王妃的人,就说明她对朝廷已经没用了,吐露出去的秘密收不回来。
元氏回府,不如自生自灭。
她若有自知之明,就不会腆着脸求吴邵把她送到楚州,留条命在,已算他待她不薄。
越王这般想着,二十多年的夫妻情谊弹指间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