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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传到心底,蓦地放大了好几倍,化作一股酸涩直冲鼻尖。苏回暖深吸一口气,又拽又拉地从榻上挣起身,狠狠地瞪他。
他仍没有放开的意思,跪坐在榻沿,被她激烈的动作扰乱了衣摆,漆黑如墨的眼却始终定定地看着她,一直要看到她的骨头里去。
刚一张口,冷不防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平稳的车厢不见颠簸,她连个栽倒的机会也没有,被他抓着左手按在车壁上,觉得自己没出息到家了。这么一想,泪珠掉得更凶,怎么也止不住。
白皙的手腕上多出几抹指痕,盛云沂的力道渐渐松了,可他不愿意功败垂成。就差一点,他一定要让她说出来,尽管他几乎知道她要说的每一个字。
他只是不想看见她刻意隐瞒而已,那会让他如鲠在喉。
苏回暖阖着睫毛自欺欺人地不去看他,一天之内在他面前哭了两次,真是越活越回去,要知道自从懂事后她就没在外人面前做过这种丢脸的事了。
都是他干的,她恨死他了。
“不同意?”盛云沂轻声问道,“你倒说说我把你怎么了,三番两次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还摆脸色给我看?”
苏回暖理智全失,抽抽噎噎道:“……不是你说要我哭的……现在补回来不行吗……”
盛云沂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一句,一面偏头笑了个够,一面伸手替她抹去眼角泪水,触到脸庞的那一瞬,两人都颤了颤。
满车无法开解的沉默中,铜铃乍响,季维敬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刚进梧城前面就堵车了,我们绕条路走,会缓两盏茶的功夫到客栈。”
盛云沂淡淡回道:“知道了。”
他丢给她一块帕子,“前日说的前日才算数,今天再怎么哭都没用。”
苏回暖不客气地擦眼睛,这帕子她熟,难为他不停地借给她。她卷在被子里垂首低低道:
“我外祖母她,真的……”
刺客的追杀令她自私地无暇顾及他人,她又干脆利落地生了病,脑子十分不好使,眼下才问道最关键的地方,不由惭愧至极。
盛云沂道:“那刺客首领说的没错,我派人去查验,确实是从里面锁住的,去的时候她已辞世许久。”
苏回暖抱住膝盖,缓了好一会儿,胸口还是闷闷地疼,强迫自己抬头直视他:
“火是刺客放的……就为了那个莫须有的兵符?”
盛云沂倒了水递给她,没有说话。
“我将她和陆将军葬在一处,你可以每年过来祭拜。”
苏回暖听到这两个字,怔了半晌,祭拜,她前天才见她第一面,前天还好好地坐在静室里和她说话!她想过要把她接下山,治好她的失忆,这些都因为她一句话心灰意冷而作罢,她此刻只余悔恨,就算是多与她说一个字也好,可是已永远不能了。
她被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逼得心头钝痛,发间的眉头紧紧皱着,要说的话全部变成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撑着榻沿好似要将肺咳出来。
盛云沂扶住她的肩,她太冷了,他的手指在冰冷的肌肤上停留了一刹,源源不断的热气透过肩胛注入血液。
才见一天的亲人不可能有多浓厚的感情,只有那些过往带给她的记忆,因为带给她太多的离去,才会更加无法接受得而复失的折磨。
她从头到尾都是个只想着自己的自私姑娘,因为害怕,所以淡漠,因为淡漠,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在千里之外毫无阻碍地看透了她,谈笑也好试探也罢,却终究不如这一刻,脉搏在指腹下跳动。
鲜活得只在咫尺之间。
她捂住脸,将那角被子濡湿的一塌糊涂,忽地又抬起头,蒙着水光的眸子亮的惊人,声音微弱的如同风中的叶子:
“火是他们放的?”
盛云沂收回了手。他其实是想抱住她的,不想让她再哭,但没有机会了。
就像是他挡住了一束光,留给她的只有漆黑的影子,那光亮本该照进她的眼睛,却消逝在重重的黑暗里。
他听到自己平静的回答:“是。”
苏回暖却镇定下来,鼻音浓重:“在没有找到东西之前,为什么不破门而入搜查,而要放火?里面被反锁住,从窗子进不行吗?他们会做这种糊涂的事?”
当时刺客挟持她,她脑中一片混乱,并未听清其余信息,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她亦无力去回想了。
“兵符并不在陆氏身上,审雨堂的人应也逼问不出。”
“那为何要放火。”
“杀人灭口。”
她冷冷地道:”怕她偶然记起来,泄露消息给旁人?既然反锁,那就是我外祖母自己已无求生之意,谁知道她清不清醒?审雨堂的人会没有求证就下杀手?”
理由模棱两可,不怨她不信他。他做了那么多让她不值得相信的事,这一次,他更没有理由让她相信。
盛云沂原本不在意这些,但此时他明白,如果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他不愿要那样的结果,哪怕拖上一些时日。
苏回暖的眼前又浮现出山顶的情形,他在刺客面前护着她,不让她看被踩得脱臼的手腕,背着她一路飞驰……全是做给他们看的,他对她说不要害怕,也全是斩钉截铁的利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是怎么装出那样专注又温柔的神态的呢?专注到她看了只觉得伤心。
他没有必要了解她最讨厌别人骗她,没有必要知道她是不是伤心,也没有必要对她坦言,可他当她是什么人,他可以随意摆布?
车里光线明亮,而她整个人都被裹在混沌中。
苏回暖拿过茶杯抿了口水,为听了听脉,道:“陛下拿到了兵符?”
“没有。”盛云沂静静地说道,“陆氏兵符早就不知所踪,说不定是埋在哪片战场的地下。他们就是找到也没有多少用处,人效忠的从来不是死物。”
苏回暖讽刺地笑了声:“那么陛下还舟车劳顿地跑过来?”
盛云沂沉默了须臾,道:“我来青台山是为祭拜。”
她倚回了原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必浪费口舌。
盛云沂继续道:“审雨堂的幕后是越藩,十年前的陆家军散落各方势力囊中,他要直指京城清君侧,总得有些人手,不是么?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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