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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作呕。
但他咬了咬牙,竟然忍住了,开始定定注视着那无尽的黑暗。
是因为那个梦。
那个梦太过清晰,在他心中留下了残存的温暖,竟尔消泯了他顽固的心疾,让他可以在这全无罅隙的房中独自静默地坐着……
祁寒也没有料到,仅是一个梦,居然减轻了自己恐慌的症状。他伸手,条件反射的朝胸口摸去,便深深一怔——那枚从不离身,可以安抚他情绪的玉玦,竟又重新挂在了他的身上!
动作之间,他正好侧头,嗅到了顺手所披的外袍上,那种熟悉的清冽阳刚的味道……这是赵云的袍子!
祁寒心头一动,突然觉得,那个梦,也许并不是梦……
赵云一直留在这里,救起他后,还将玉玦重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祁寒冷寂的一颗心,宛如一潭死水被人投入了石子,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他开始频频地回想“那个梦”里赵云所说的话。他说,他永远不会再离开了……祁寒完好的右手,在床边握紧了棉褥,指间有些用力。他心中矛盾两端,弄不清这些令自己沉溺的话,是否真的存在过。
其实祁寒醒来的时候,赵云才刚起身走开。他来到门外,看向眼神有些尴尬的段老大。
“什么事?”赵云打量了一眼段老大脸上莫测的神色,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才会将门敲得笃笃作响,透着一股急切。
段老大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浮云头领,林中又闯进人来了。这一回,却有人在内中大喊大叫,我依稀听到,似是你夫人的身体出了问题,胎气大动,此刻她的马车正在湖边停留,他们才急于找到你,想让你到夫人身边去……”
赵云听了,眉峰一皱,朝他竖起食指,飞快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面将他扯走,离了茅舍,往林边走去。
段老大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了,恐怕会吵到里头沉睡未醒的祁公子——平日里浮云头领经常提点,他说话也很注意,但这一次事态紧急,他才会失了分寸,险些忘记。
“……怎么不去找军医,却来林中寻我……”赵云皱起眉来,压低了嗓音,与段老大边说边往林阵走去,却不知屋中的祁寒此时已经醒了过来,还听见了段老大的话。
祁寒愣在屋中,心潮起伏,几息之后,便听到了段老大朝精舍走回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却没了赵云的声音。想必,他已是急忙火燎地,赶出林子去看甘楚了吧……
祁寒怆然笑了一声,勾起了唇,眼中却不见分毫的笑意。右手缓缓地覆上了包着白布的左腕,微微发抖。
他真傻。
他还以为那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他还以为,赵云真的有坚定无比对他说,再也不会舍他而去,再也不会离开他半步,令他受半点的委屈……
他的心,已经彻底地,在这红尘里头死过了一次。所以,尽管此刻美梦落空,心情起伏巨大,他也再没有升起半点要自绝的念头。
他再一次活了过来,又被那个梦,无端治愈了许多,这一次,他再也不想纠葛在这些糟心的事里,氐惆沉浮,不可自拔了。他不否认,源于对赵云的感情,他的心中仍充满了巨大的痛苦,但这痛苦,却并非不可以忍受。在精神上,他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再难过,还能赛过崖头上那一瞬间吗?
祁寒抿唇,镇慑了心神,眼眶还泛着残余的微红,但他脸上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赵云又救了他一命。但他的背信弃义,负尽恩爱,也是将他彻底推入深渊的祸首之一……祁寒的头脑,渐渐变得无比清醒,这是他从脱出牢笼以来,最为清醒的时刻——仿佛突然之间,他回归到了原来的自我,无惧无畏,坚心韧性。
祁寒怔了片刻,支起下颔,又轻轻地笑了一声。
旋即,他伸出右手,将那条双股绀绳摘下。褪了赵云的白袍,放在榻上,将玉玦搁在了上头。
然后,他咳了一声,朝外头哑道:“段大哥,请你进来……”
门外的人一听,顿时惊得跳了起来,火烧眉毛般推开屋门,冲了进去。
“公子!你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