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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一片混沌,良辰只觉得自己像是沉沉地睡了一觉,眼皮略重,动动小腿依然又痒又痛,不过至少因为休息了一阵,精神明显好了些。
周围静悄悄的,是不是有几声草虫儿的叫闹和鸟叫,但是鸟儿夜里几乎是不叫的,费力睁开眼皮,屋子里已经有些蒙蒙发亮了,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良辰陡然吓了一跳,但没出声,苗女箬绮依然坐在床前,出神地想着什么,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醒来,但是看这样子,她应该是呆坐了一夜吧。突然想到昨晚这女人硬给自己塞了个什么药丸,后脊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凉,她要真想害死自己,确实不需耗费多大力气。
“咳咳。”良辰轻咳,提醒那女子主意,但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她动静。
“你,你就这么坐了一夜?”手吃力地伸在女子眼前晃晃,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话刚说出口,箬绮明显抖动了一下肩膀,回过了神来时,就算良辰精神不济也能清楚地看见,她眼中隐约有晶莹闪过,但目光中更多的是悔恨与自嘲。她声音有些喑哑,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他如何跟你说的我们之间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说话间,苗女目光中的自嘲逐渐变成了自叹自矣:“原本看你说话带刺儿,还以为也是个有钱人家富养的小姐,不过现在得知,有一点,我与你倒很是相像。”
良辰疑惑,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也是个孤儿。”箬绮此话一出,神情落寞,让良辰觉得,这个女人好似也没那么狠毒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听虫鸣鸟叫,顿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苗女箬绮才继续说道:“我从小长在继父家里,叫他宝翁,听说我还是婴孩儿的时候,阿爹为了给阿娘治病,就将我卖了出来,因为宝翁膝下无儿亦无女,苗女又是修习巫蛊的最好人选,就收我做了养女,叫我炼蛊和巫蛊咒。所以我能感知你身上或是与生俱来,或是经常接触所带有的阴气。”
“宝翁虽习巫蛊,可从不利用其随意害人性命,我们的日子过得照样十分艰苦,饥一顿饱一顿,外加十年如一日的炼蛊习术,就是我全部的童年记忆。宝翁从小看着我长大,待我,如父如师如兄,就像你与你师父一样。”
良辰听到“师父”这两个字,所有的情绪,思念、委屈、埋怨一并而起,眼眶没来由的有些湿润,自己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都与师父有关,当他有一天真的不在自己身边,好像生活都变得没有方向,握剑的手,也变得没有力量。
“我也同你有一样的感觉,16岁那年,宝翁抱病,也许是自知时日无多,也许是别的什么缘由,将我送到乌苗的一个蛊婆那里,继续修习。世人都知道苗族有白苗、黑苗、花苗与箐苗之分,那只是服饰上的区别,真正的苗人,真正让人惧怕的,其实只有乌、白两种划分。”
“白苗虽以养蛊为生,但多数情况不会无端害人,反而更擅长因蛊施救,而乌苗则不然,经常修习一些恶毒的巫蛊秘术,害人于无形,让人闻风丧胆。宝翁送我去的一处,便是那乌苗寨子方圆最厉害的蛊婆家中。”
“我本来不肯,说什么也想跟着宝翁,可极不情愿地到了蛊婆家时,她手段了得,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只要我萌生想要跟着宝翁离开或者逃走的念头时,就犹如有千万只毒蚁在脑中啃噬,痛不欲生,几次下来,我也就在那寨中扎了根,根本不敢有非分之想。”
女子说到这里,回忆中虽然有些无奈,但也坦然。此时她一身素白,良辰忽然记起,她之前腰间的那条丝带已经不在身上,不知被放在了哪里。
“我不知道阿婆多大年纪,只看她满脸的皱纹,但眼睛明亮有神,想来年轻时一定是个极水灵的美人,相处下来,也知道她最初与我下蛊只是为了好好管教于我,不想横生过多的事端,为人并不像我的想象和人们传说的乌苗那样狠毒,只是脾气古怪,但后来对我也像亲生的孙女儿般,打心眼里是疼着的。”
“‘阿绮,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蛊女多孤独终老吗?’,那是阿婆第一次与我彻夜长谈,露出我之前从未见过的神色。”苗女箬绮神光望出天际,好似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晚上,与今夜相似,有没有那么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