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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平日里极少有人在林嬷嬷面前提起子嗣、孙子这些事,七殿下从前对林嬷嬷也算尊敬,也从未问过这样戳林嬷嬷心窝子的话。这几日却忽然问起了这个,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不会七殿下的……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安子原本不信,这会儿回想起来却也有些不肯定了。不然怎么好好的,弄得像突然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一般?
平子也是心里没底:“七殿下晕倒的时候,太医说殿下烧得有些厉害,会不会是烧坏了……”
“你们在说什么?”一道温和之中饱含告诫的声音响起。
安子和平子两人吓了一跳,转身对着来人,腿软的跪下请罪:“五殿下!”
来人正是承元帝第五子、十九岁的颍郡公韶亓荇。韶亓荇的母妃只是平民良家女,因是承元帝潜邸时的老人,承元帝登极之后在大兴宫中原也有几分体面,可惜她福薄,在生韶亓荇时香消玉殒。
韶亓荇温和清雅,待人宽和,宫中上下人等皆对这位五殿下很是称赞,不因他身后没有母族而看轻了他。但再温和,平子安子两个被听见了背后嚼主子舌根,也是惶恐不安。
韶亓荇看着眼前这两个害怕得直发抖的小太监,问:“七弟呢?”
平子不敢迟疑,立即答道:“殿下还守在皇贵妃娘娘的灵堂上。”
韶亓荇侧身往殿中望去,只见到灵幡背后,露出来一小截孝衣的襟摆。想到今天的举哀已过,韶亓箫必定又把伺候的人赶出来,自己一人守着生母的棺木了。
韶亓荇心道,他这个七弟本性虽有些淘气,却对在意之人用情极深。淑慧皇贵妃的薨世对他的打击比谁都大,连他的父皇都恐不及一半。前几日只跪在灵前就哭个不停,连父皇也劝不住他,索性让他好好哭一场,也算是纾解心中郁气。
谁知他一连哭了三日灵,到最后竟还哭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是沉默寡言起来,每日只安安静静地跪坐在皇贵妃棺旁,除非他自己开口,否则除了父皇,谁与他说话他都几无反应,与从前的活泼好动简直天壤之别。
韶亓荇摆摆手,先让两个小太监各司其职去。平子与安子如蒙大赦,嘴里一致喊着“多谢五殿下”,便屁滚尿流的回过去守门了。
韶亓荇走进灵堂,先掸衣净手为淑慧皇贵妃上过三炷香,才走到韶亓箫身边同样跪坐下来,温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七弟就算为了皇贵妃,也要多多保重自己。想必娘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为她弄坏了身体。”
从他进来起,韶亓箫一直低着头,静默的盯着棺木一角的鎏金祥云刻木。此刻,听着韶亓荇的殷殷叮嘱,他也一丝反应都无。
就在韶亓荇以为又要白来一趟时,却见韶亓箫抬起了头,望了望他便开了口:“多谢五皇兄关怀,我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因为几天来的少言,听起来有些嘶哑。
“你能想得开就好。明日,皇贵妃就要起灵到皇陵了。再有四十二日才要下葬,到时扶灵摔盆之事还得七弟来,七弟万要好好休息,也好送皇贵妃最后一程,既是全了母子之情,也是让皇贵妃走得安心。”按大周朝皇贵妃的葬仪规制,在宫中可停灵七日,得宗室家眷与朝中诰命夫人哭灵,随后棺木起灵到皇陵停灵四十二日,合计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方可下葬。
韶亓荇一边说着,一边欣慰地微抿着嘴角,看上去是真心为他能看得开而欣喜着,左手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玦。
韶亓箫一看便知,这是他每次自觉胜利在望、心中得意时的小动作,而当真正心想事成时,他则喜欢悠悠的转动拇指上的扳指。
韶亓箫心中苦笑,前世的他太过信任韶亓荇,总以为他自己待韶亓荇可以两肋插刀,韶亓荇待自己也该当是兄弟情深。除了阿禾这一抹心底最隐秘的色彩,他有什么话、有什么事,都喜欢跟韶亓荇分享。
可惜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在韶亓荇那里,恐怕就只是一只聚宝盆而已。即使他为了他这个“兄弟”,违背了母妃的临终遗言。
韶亓箫面上不动声色,哑声说道:“请五皇兄放心。今后,我会保重自己,不会再让母妃九泉下不安的。”
韶亓荇听着这话,莫名觉得他义有所指,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略想一下也就放下了。他知过犹不及,又宽慰了他几句,便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