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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呼吸与仿佛雷击一般的心跳声。晃荡的视野里,他看见玉观音抓着石头砸向地藏王的头颅,三五下之后,那颗脑袋形如破瓜,地藏王笨重的身躯与他一样栽倒在草地上,再无动静。
玉观音哭着扔开石头扑向了他,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带着血的眼泪滴滴答答淌了他一脸。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说话,满口的鲜血沿着唇角溢了出来,感官似刹那间重回身体!玉观音哀绝的哭声刺入耳膜,剧烈的疼痛包裹了他的全身!浑身发冷,呼吸开始困难,他脑子里一片嘈杂——死得太慢,开始胡思乱想了。
“乡下的外婆怎么办?几个孙子里她最喜欢我了。她老人家身体那么好,还要活个一二十年吧?亲戚们会瞒着她吗?逢年过节见不到我,她会怎么想?”
“大佬这次真要伤心了。没想到老子跳崖没死,反而在荒郊野岭地被人捅死了。姓何的小子肚子里没安好心啊,我不在,谁帮大佬防着他。东东姐心软,恐怕也要被那小子骗……”
“这家伙怎么哭个没完?她这种人也会伤心?杀人的时候那么狠,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她在干嘛?这个时候脱衣服有什么用?难道临死还想跟老子再干一炮?听说有的人死的时候硬鸡/巴,这家伙连这个便宜也要占老子的?要不要这么狠……”
他在唏嘘感慨之中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飘飘荡荡如在天国。和煦的阳光透过窗边洒在脸上,暖洋洋的。他缓慢地转过头,看见了坐在床边的一位眼熟的老太太。老太太老得形如朽木,枯柴一般的手里抓着一瓣柚子,见他醒了,手指直哆嗦,柚子“吧嗒”一下又掉裤腿上了。
小马冲她笑了笑,露出嘴里一颗大窟窿,闭上眼睛又晕乎过去了。
……
接下来的一周里,他一直处在时梦时醒的混沌中。身边似乎来来去去了好些人,除了玉观音,他一个都分辨不出,也没脑子思考玉观音是怎么将他弄到这里来,又怎么将他救活的。他昏昏沉沉地只是睡,有东西喂到他嘴里就吞,有水灌进来就咽。深夜里玉观音上上下下地摆弄他,实际是在给他擦身体,但他以为自己再度遭遇了性骚扰。
“这骚货怎么这么烦,”他迷迷糊糊地想,“马爷都这样了,还想吃马爷一炮吗?”
玉观音转过身去洗了洗毛巾,一回头发现昏睡之中的马二爷站起来了。
“……”玉观音。
她口手并用地帮马二爷重新躺了回去。
“果然想吃马爷一炮!”小马飘飘欲仙地闭着眼睛,在心里下了定论。
……
再睁开眼睛,他就彻底清醒了。有力气自己坐起来,也有力气自己咀嚼食物了。他捧着粥碗吸吸呼呼地吞下一大碗鸡肉粥,碎肉卡在门牙的破洞里,费了半天劲才抠下来。
他要玉观音给他拿面镜子来,“扑街!毁容了!马爷的帅脸!”
“明天带你进城看牙医。”玉观音说。
“不去!”小马桀骜地一扭头,“老子要回香港,镶颗金的!”
玉观音没跟他顶嘴,给他擦了擦身,盖上被子,挤上床躺在他身边要睡。
“你怎么不发骚了?”小马问她。
“累。”玉观音说,话音刚落就将脸埋在他肩头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轿车停在小院外。曾经被小马拎起来小心扔开的那个小少年把他搀扶下了楼,玉观音背着一包换洗衣物,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后面。
小楼里的一大家人都出来送他们,玉观音双手合十向他们敬礼,双方用泰语说了一阵话。轿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将一包像是财物的东西给了玉观音,玉观音又转交给他们。双方又敬了一敬,玉观音和小马便上车离开了。
轿车颠簸在乡间小路上。小马的伤口被颠得发疼,歪歪扭扭地倚在靠背上专心忍痛。玉观音跟开车的男人一直在用泰语说话,他一个字听不懂,但听得出对方对玉观音充满恭敬。
“妈的,既然有人接应,早点告诉老子啊。害老子睡了半个月山洞,偷了半个月鸡。”小马心里嘀咕,狠狠地瞪了玉观音一眼。
玉观音心思机敏,看出他的意思,对他解释道,“他是我朋友,是个普通人。警方和金弥勒的人都不知道他。之前我不想将他牵连进来。”
小马没说话,转过头去看着乡间风景。耳朵里听见玉观音又道,“他帮我问到消息了,警方这次抓到的人里没有香港人。六一逃走了。”
小马回头抓住了她的衣领,逼问道,“真的?!”
玉观音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是算计了六一,但只是想利用他放下干爹和其他几个兄弟的警惕,他的资料我没有提前交给警方,警方不知道他的存在。我做事之前想,这是我跟金弥勒的私怨,不关他事,如果他被抓了,那是他运气不好,他跟金弥勒合作过,那是他应得的。如果他运气好,逃走了,我也不会再出卖他。”
小马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仍是有火气,粗鲁地推了她一把,“少他妈满嘴喷屎!‘应得’什么?!你又算什么好人!他妈的装模作样!”
玉观音被他推得撞到车窗上,司机回头问了一句,她摆摆手回了一句,示意司机不用在意。
“我不是好人,我杀过很多人,帮金弥勒做过很多事,我死了会下地狱。”玉观音说。
小马愤愤然别过头去,没有理她。
玉观音又接着道,“我朋友说,金弥勒的上线坤张知道是我帮警方端了金弥勒,正派人四处找我报仇,住在那个村里不安全。我们先去我朋友家待几天,他会帮我们找安全地方的地方养伤。”
小马还是不说话,彻底地不想理她。她的伤好了,他的恨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