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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轻声喊了一句,平时人多倒没觉得什么,可现在这里就她一个人又被一堆庞大而冰冷的仪器包围着反而让人觉得后背有些森寒,而喊出去的话居然还带着阵阵回音飘荡在她的耳边。
静默片刻,四下无声。
环视了一圈后,见依旧没有人回应她的问话,展洁只好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往实验室最里处的一个小房间走去,蔺修言一般会在那里发呆或打电话。
这个房间很小,只有十平米不到,里面放了一张单人折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就是堆得满地的书和纸。这里原本是间更衣室,但后来因为考虑到蔺修言的身体就特意空出来给他做休息室,让他疲惫的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小眠一下。
展洁轻轻推开半掩的门,屋里没开灯,只有一缕夕阳落在窗台上,所以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而蔺修言正立在床边一手环胸的打着电话,初春傍晚的风仍带着丝丝入骨的寒意,穿过敞开的窗吹乱了他的微湿的黑发,他好像刚洗过澡,一身清爽,不像前两天那样……那样的不修边幅。
好吧,展洁承认她的确不忍心对蔺修言用更过分的贬义词,比如邋遢,脏乱不堪,或其他什么的。
“数据我已经全都发过去了,就如实验结果所示那样,只要你们可以将碎片控制在一定大小内就没有问题……这个是你们的问题,我只负责提供数据……我的数据当然没有问题……这种事你们就不要来问我了,自己去问他吧……等我到了再说吧……”话到一半蔺修言听到开门声,他回身就看到展洁趴在门边只露出一张干净白皙,水凝如玉的娃娃脸,眨着她那双秋水翦瞳般的大眼看着自己。
来之前她特意换下了古板的职业装,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卫衣,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还有他的学生极力推荐给她的手绘花纹的帆布鞋,这一身装扮让她看着更像是去年暑假刚入学的新生,气息里带着还未来得及退去的奶香味。
蔺修言长眸微敛,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定定的望着她,晦暗莫明,因为背光,所以展洁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朝她伸出手,于是她立马乖乖的走过去。
“暂时先这样吧,其他的以后再说。”不待对方回复,蔺修言擅自率先挂掉电话。他打开床边的布质简易衣橱,里面挂着他的西装和大衣,清一色的白衬衫,黑西装,连款式几乎都是一模一样,不知是他品味单一,还是用情专一,他从衣橱内拿了件长大衣搭在手臂上,然后就牵起展洁的手将她带出房间。
以前人多时他觉得还无所谓,但此刻当意识到这里就只有他与她时,才惊觉两人单独的呆在一间有床的房间里,竟会是这样充满了无尽的暧昧,让他遐想连篇。
“他们人呢?”展洁依偎在蔺修言身旁,跟着他慢慢穿过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回到他的办公桌旁。
“都回家了。”蔺修言将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低声回答道。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了,他的嗓音带着沙哑,不似以往的清冷,但却透着另一种使人迷醉的味道。
“回家了?那实验呢?”展洁仰头看着脸颊清瘦,个子高出她近三十公分的蔺修言,紧张万分的问他:“成功了吗?”
蔺修言望了望一脸凝重的她,淡淡的说道:“那是当然了。”
展洁听他这么一说,提着多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如释重负的笑着说:“这下你终于可以跟我回医院了。”
“嗯……”蔺修言若有所思的轻哼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看在我一个人苦等你的份上,就让我先靠一下吧。”
他倾下身子,将头搁在她的大腿上,依偎在她的怀里闭目轻叹,隐下心口的阵阵痛感。
“既然实验都结束了你怎么还等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找我?”展洁手指轻抚,缓缓穿过他的发根按摩着他紧绷的头皮,舒缓了他连日的疲惫和压力。
“怕错过了你今天煮的粥。”他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好似下一秒便沉入梦乡,低低的语音里还带着点撒娇般的任性。
展洁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柔柔的对他说:“你来医院我也可天天煮粥给你吃。”
“好,你可要记住了自己的话,以后不许反悔。”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以后天天煮给你吃都没问题。”
展洁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蔺修言听了却陡然睁开睡意迷蒙的眼,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角轻吻,万分满意笑着。
这丫头,知道这句话对于他的的含义吗?
天色已渐渐转暗,整个校园慢慢归于沉寂里,而远离喧嚣,位置偏远的实验室里更是一片宁静安逸。
展洁轻轻梳理着蔺修方的头发,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拿起一旁的大衣为他盖上。她知道,他累了,身累,心更累了。
这些天她看着他没日没夜的忙碌着,一刻不曾停过,即使是休息时,他依旧牵挂着那个实验。
沉默许久后,展洁轻轻的开口,诱哄般的对蔺修言说:“修言,我们做手术好不好?”
蔺修言没有回答她,依旧闭目沉睡着,但展洁知道他听到了,静默了片刻后,她俯身在他耳边又说:“如果是我给你主刀,你会相信我吗?”
又沉默了许久后,就在展洁以为蔺修言是真的睡着时,他叹息的转了身,将苍白消瘦脸埋进她的怀里,低喃着:“我当然相信你,小洁,我只相信你。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他一直在忙,从未停下过,以前展洁从不知道一个大学教授竟然可以忙到日夜不归家的地步,如果以他这样的工作态度,恐怕永远都不是时候。
“因为,还有些事要做,等这些事都做完了,我就可以安心的把命交给你了。”他一直很明白一件事,一旦上了手术台,他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那个人随时都可以取他的性命,即使不直接动手,只要稍稍在他的心脏上做点手脚,他就有可能再也无法睁开眼了。
所以他一直都不愿相信那些医生,因为无论是谁,在利益面前,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那个人收买。
展洁不再说话,她蹙眉的看着他疲惫的睡颜,心不停的下沉。
还能有什么事呢?
他们难道真的想累死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