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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府出来,盛京城里已是雪落千里,视线白茫一片,未带油纸伞,宋意欢冒着霜雪回到马车中。
掸去斗篷上的霜雪,宋意欢略感乏累地侧靠于车壁,微卷的长发搭着秀肩。
马车缓缓行在回府的路上,因冬寒刺骨,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这一趟出来,兴许是受了些凉,头在隐隐作疼,宋意欢少了些精神,父亲的事扰着她,近来四处走访,未曾睡得安稳,这会儿怕是犯了困倦。
婢女柳薇替她将薄被往上盖严实了些,出门时也没带什么汤婆子,小姐自来身子纤弱,容易乏累,冻得发冷不少。
马车行驶的咿呀声伴在耳边,宋意欢半睁着眼帘,昏昏沉沉,心绪却未曾平下,只是不解为何姐夫行不得那狱牢里的方便了?
大牢内的狱吏自来狠厉蛮横,手段之毒,犹记前世得机会见到父亲时,已是受尽刑罚,满身伤痕,之后便病下了。
宋意欢等不了半年,只盼早日让父亲脱离罪名,离开大牢,如今深知人性凉薄,人人都巴不得往宋家踩上一脚。
想此,她抬起纤嫩的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如画般精致的眉目间带着疲惫,如今该怎么办,岂是又要去求穆家……
意识昏沉间,马车转动的轱辘突然停下,车夫拉了马缰,宋意欢转醒,倦意散去几分。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女柳薇上前去询问:“发生何事了。”
车外开口回应却不是车夫,“敢问里头可是宋家二小姐?”
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们被拦了马车。
柳薇去推开车门,帘子撩起后,只见车前站着三个身形挺拔的侍卫,为首的那人着一袭宝蓝色劲装,发覆细雪,正探身询问。
宋意欢拢着斗篷领子从车厢里探出身,疑惑着地打量着几人,此时霜雪愈烈,寒风阵阵,吹来一片细小的雪花在她眼睫上。
“正是。”
那人随即便拱手行礼道:“我家主子邀二小姐城南一叙,望能前往。”
他面容眼熟,话语间口中漫着白气,衣物用得也是上乘的料子,腰间挂的是白金细坠,倒像个皇宫当差的。
柳薇在一旁替宋意欢问话道:“你家主子是何许人。”
那人淡然一笑,道:“我家主子,竹贤公子,二小姐认得。”
竹贤……
宋意欢僵在车间,捏着车帘的手攥得紧了些,眼前人的白金坠已表明了来者的身份,乃为东宫太监黎术,她幸得见过。
盛朝太子名李君赫,字竹贤,记忆中那人的容颜浮现于脑海。
车前的马匹冻得打着哆嗦,街道无人,清冷且寂静,黎术扬唇浅笑,意喻明显,是非去不可了。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宋意欢脑子清明不少,方才的困倦一扫而空,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亦是冷的,也亦是生了怯。
东宫太子,宋意欢自小避而远之,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半分招惹,这位太子在她的印象中素来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此刻他应是卧病于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上一世自刎时弥留之际,她躺在一片红色的喜堂中,阖上眼的最后一眼,也是此人急匆匆到来,有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凶恶眼神。
……
城南的听雨别院,人稀幽静,天色阴沉,唯有落雪声淅淅沥沥。
在曲折的游廊之内,宋意欢步伐轻缓,她双眸略微出神,鼻尖冻得淡淡发红,侧首看向庭中残雪,落在刚清扫过的地面上。
前头领路的是方才来请人的宦官黎术,别院地界宽广且清净,长廊幽深,一色的白墙黛瓦。一路走来不见多少下人,不在东宫,是私下会见。
这一切都不一样,在上一世太子并没有差人来召她,这使得宋意欢心中忐忑不安。
“太子近来身子可养好了些?”思虑万千之后,她仍是将话问出了口。
太子身份金贵,如是要因父亲之罪迁怒于她,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前头的黎术步伐未停,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之停顿了一下,道:“宋小姐近来四处求访无门,可为劳累之极?”
宋意欢微愣,黎术则继续道:“宋太医同奸人蓄谋毒害储君,罪行滔天,即便清白,那也难过脱身。”
说言,他回首看了宋意欢一眼,“今儿太子殿下有心传宋小姐会见,宋小姐可莫错过机会。”
宋意欢道:“殿下可还在昏迷不醒?”
黎术则淡淡一笑,“那便要看宋小姐怎么想的了。”
那便是醒了,宋意欢微抿唇,不敢再问,思索着他的话语,盛京八大家,除去卫国公府,她能求之人寥寥无几,已到山穷水尽之地。
略感寒凉,她抬手拢了一下肩上斗篷,头疼未减,有些昏沉。
“殿下这几日脾气不好。”黎术细瞧她一眼,娇颜精致,唇红欲滴,这般绝美整个盛京城都没几个女子能比。
他回了目光,话语里有几分暧昧道:“总要有个人多哄哄才是。”
听言,宋意欢捏着斗篷衣领的手轻顿,转而轻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不知在想什么。
穿过游廊,东进一间正房,黎术停在做工精细的房门前,瞥了宋意欢的贴身侍女柳薇一眼。
柳薇自是会意摘去宋意欢肩披的斗篷,候在门口。
黎术便领着宋意欢入雅间,里头袭来阵阵暖意,拐过戏蝶屏风,便闻见檀香,清淡幽长,铜色暖炉燃着炭火,温暖舒适,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正上中是一处长榻,两侧的帷幔垂落着,幔中是有一身影在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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