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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的禾晏,因全身被浇了个湿透,回去的时候,又重新打水在屋里洗了一次澡,换上干爽衣服才作罢。肖珏的披风被她弄湿了,禾晏就去找沈暮雪寻了点胰皂给洗干净,在门外的树枝上牵了根绳子挂好,打算晾干了给他送还回去。
折腾是折腾了一点,不过凉州卫的这群教头,好心也并不是全然白费。到了第二日醒来,禾晏只觉得通身舒畅,清晨就是暖洋洋的。
温泉可疗病,倒也并非胡言乱语。
她迅速爬起来梳洗,赶上行跑,用饭的时候,就见到前锋营的人在演武场训练步围。
雷候就站在最前面,前锋营与普通新兵们,在穿着上就已经区分开。普通新兵只有两件劲装,一红一黑,春夏是单衣,秋冬则在夹层里缝了薄薄的棉花。劲装除了腰带更无其他装饰,裁剪也并不合身,大的便挽一挽袖子,如洪山这样体型胖些的,便将衣裳给绷的紧紧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裂开。
前锋营里的人,则是穿深青色骑服,布料比他们的细腻多了,瞧上去也极合身。这群人都是凉州卫中选出的一千名出类拔萃之人,个个器宇轩昂,站在此地,令人望之生畏。
雷候本就生得高大出众,骑服穿在他身上,好似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昨日里听教头们说他在前锋营里表现也极优异,大概是这个原因,教头让他站在行伍的最前面,于是威风凛凛,格外引人注目。
禾晏看得出神,冷不防洪山走到身后,见此情景,拍了拍他的肩:“怎么,心里不舒服?”
“不是,”禾晏道:“只是觉得前锋营的衣裳,果真是比我们的衣裳好看得多。”
“岂止衣裳?”小麦闻言,插嘴道:“听闻他们吃的也比我们吃得好,每日能多领两块馒头,还有肉粥。”
“行了,你少说两句,”洪山打断小麦的滔滔不绝,“没见着你阿禾哥正烦着吗?”
禾晏:“我并非是在妒忌他。”
“就是,”小麦怕禾晏伤心,附和着开口,“他是阿禾哥的手下败将,有什么了不起?”
禾晏笑了笑,正要说话,雷候似是注意到他们这头的目光,转头看来,看见禾晏怔了一怔,不过很快就移开目光,专心训练了。
“这小子还挺狂?”洪山感叹,“不得了。”
禾晏没做声,继续站在原地,看着雷候训练了一会儿,直到梁平这头催促他们赶紧过去,禾晏才作罢。
果如那些教头所说,雷候的步围也极是不错,矫捷灵活,的确当得起成为前锋营的一员。只是禾晏还记得多日前在白月山上争旗时,她曾同雷候交过手,那时候情势急迫,她感到有一丝不自然,也不能细想,后来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今日看到雷候,又勾起了当日交手时的回忆。
但她仍旧没想出个结果来。
究竟是哪里不自然?
梁平催的凶,禾晏起身去兵器架拿枪,心道罢了,反正都在凉州卫,实在不行,过些日子寻个机会,再找雷候交手一次便是。
只是还没等禾晏与雷候交上手,先等到了肖珏要离开的消息。
凉州卫收到急报,距离凉州千里的漳台城外百姓近来频频被乌托人骚扰,乌托人一至,便抢钱抢粮,欺男霸女。漳台县丞苦不堪言,只得求助肖珏。请求肖珏带领兵队驱逐这些乌托人。
乌托国早在先帝在位之时,就对大魏俯首称臣,年年进贡。只是自从当今陛下即位,乌托人便蠢蠢欲动。南蛮和西羌之乱相继平定后,乌托人也消停了一段日子。只是不知为何近来又变本加厉,敢直接来骚扰边关百姓了。
陛下性情宽仁,对乌托人的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之朝中有徐相一派的主和派,旁的将领并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大抵因此,漳台县丞才求助于凉州的肖珏。
“都督,什么时候启程?”教头们都站在肖珏的房中,禾晏坐在程鲤素平日里写字的位置,中门没关,他们也没避开禾晏讲这件事。但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漳台来去间也要一月,肖珏不在,总会被人注意到。
“明日。”
“这么早?”梁平惊讶,“可军中还没来得及与前锋营说……”
“不必,”肖珏道:“我不打算带上他们。”
诸位教头面面相觑,禾晏听着却不意外,凉州卫的新兵们,纵然已经训练了半年有余,但到底从未上过战场,舟车劳顿赶去漳台,再在漳台与乌托人交战,并非上策。消耗太多,况且乌托人狡猾凶暴,新兵们未必是对手。想来想去,还是肖珏的南府兵最适合。
肖珏带着新兵来凉州,南府兵应是驻在别处。兵权在他手中,刚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前去,若是得了捷报,陛下一个高兴,赏他点什么,她也能跟着得道成仙。
思及此,便暗中点头,觉得肖珏这个决定,做的实在是很好。
又交代了众教头接下来日子需要注意的事,到了深夜,人才全部走掉。肖珏从桌前站起身,走到中门前,伸手欲将门锁住,冷不防被人从后面一挡,禾晏的脑袋从门后伸了出来。
“你干什么?”他问。
禾晏不让他关上门,歪着头看他,“都督,你明日就要走了啊?”
肖珏没理会她,关了关门,禾晏半个身子卡在门里,他也关不上,便索性一甩手不管了,往屋里走去。禾晏轻易而举的越过门,进了他的房,跟在他身后殷勤开口:“都督,此去漳台,有没有想过带上我?”
“你?”肖珏嗤笑:“带你干什么,嫌拖后腿的人不够多?”
在这人眼里,指不定所有他以外的人都是拖后腿的。
“这话未免也太低估我了,我能帮你对付乌托人。”
“罢了,”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扬眉道:“一个侍卫就能让你受伤,还说什么打乌托人,禾大小姐,做梦呢。”
“上次那是特殊情况,而且丁一也不是普通人。”禾晏辩解了两句,却心知肖珏说的也有道理。她身上伤还未好,这些日子连训练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牵扯了伤口留下遗症,倘若跟着去漳台,上了战场未必不会添麻烦。而她擅长的排兵布阵又不能发挥出来——一支队伍里,有一名主将就够了。
“好吧。”禾晏只有些遗憾的道,忽而又想起什么,看向肖珏:“都督,从此地到漳台,来回也要一月,加之与乌托人交手,只怕你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冬。我伤口早已好的七七八八,那这些日子,我还做什么?纵然是三倍日训,你不在,我做了,你该不会抵赖吧?”
“又或者?”她怀疑的盯着肖珏,“你其实是想借漳台之战行金蝉脱壳之事?你不会不打算回凉州卫了?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
肖珏停下收拾桌上书卷的动作,转过身来,倒将仰头看着他的禾晏唬了一跳。
他眸光落在禾晏脸上,低头道:“其一,我没有你这样无聊。其二,你并非我未婚妻,不必说什么将你一人扔在这里不管。其三,我不在,岂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什么叫称我的心意?”禾晏道:“你可别冤枉我。”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禾晏,漆黑的眸子一片深邃,只问:“哦?那你为何诸多打听?我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回来,很重要?”
“当然重要了!”禾晏脱口而出,“我会想你啊!”
能不想吗?她只有在肖珏面前表现的越是拔萃,得了肖珏的青睐和信任,才能更快的、更光明正大的、以一个略微平等的身份接近禾如非。这么个活菩萨,金宝贝,她能不想吗?
似是被她的话意外了一瞬,肖珏撇过头去,哂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你别一口一个骗子,除了身份之事,我可从没骗过都督,方才的话也是真心的,难道我们暂时分别,都督不会想念我吗?”
肖珏:“并不会。”
禾晏:“……好歹也一起出生入死过,你也不必如此绝情。”
肖珏问:“说完了吗?说完了请回自己屋去,我要锁门了。”他扣着禾晏的肩,将禾晏往中门处推。
“都督,我有时候觉得咱俩身份是否颠倒,你这样防备我,好似你才是女子,我会玷污你清白似的。”
“你废话太多。”
禾晏被他塞的腿都进了自己房间,知晓这人是真的不想让她继续留在屋里,便趁着上半身还能动的时候,眼疾手快的从怀中摸出一把零碎之物塞进肖珏手中。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禾晏隔着门对那头道:“虽然都督你如此无情,但我还是重义之人,此去漳台没什么可为你践行的,送你这些,路上慢慢吃吧。我就在卫所恭候你的好消息啦。”
说罢,便也不等那头的回答,自己上了塌,将灯吹灭,就寝了。
门的另一头,肖珏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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