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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安心最好。”曲贵妃脸色猛地一变,平日里温婉的一个人,竟忽然咬牙切齿起来:“若是不安心,就能魂魄不散,是谁害了他,他就去找人要回来。一报还一报,我的裕儿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不应该!”
“母妃!”这话真是闻所未闻,朱信之已是惊得呆了!
曲贵妃的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睫毛上沾染着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她恨声说:“信之,你已经长大了,有些话,母妃其实一直想跟你说,只是从前时机不成熟,母妃不能开口。如今孟家已倒,母妃就没了畏惧。你要记住,你兄长的这笔血债,咱们一定要替他要回来。母妃忍了又忍,这么多年,委实忍不住了!”
“兄长不是病死的吗?”朱信之沉默半晌,直觉心跳得越来越快,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曲贵妃摇摇头:“不是。”
缓缓吸了一口气,曲贵妃示意清砂到门口去,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殿门后,才捂住脸嘤嘤的哭泣起来:“你四哥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当年你还小,很多真相,母妃不方便告诉你。信之,你还记得那一天的事情吗?”
宣庆十年六月十三,那一天,朱孝裕在庆林宫病故。
朱信之点了点头:“儿臣记得。”
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天,庆林宫里人人痛哭失声,母妃的悲咽隔着几里路都能听得见。他温柔的母妃从未那般失态,紧紧的抱住儿子的遗体一动不动,不准任何人靠近,不准婢女宫人整理仪容,母妃脸上全是泪水,吼着让所有人滚,包括父皇在内,都没能靠近她三尺之地。
宫人们跪了一地,清砂痛哭着一遍遍哀求:“娘娘,四皇子已经去了,您就让他安心吧!”
“不,不,没走,我的裕儿没走!”母妃抱着四哥坐在床榻上,鞋子踢在一边,她让四哥靠在她的怀里,泪水全打在四哥紧闭的双眼上,母妃一遍遍的重复:“裕儿没走。裕儿会醒来的,他会醒来的。他只是睡着了,你们都帮我喊一喊,他肯定能醒来的……”
父皇在一边不断叹气,他有点害怕,牵着宫人的手不敢上前。
宫嬷嬷在他耳边哭着说:“五皇子,你去劝劝曲贵妃,让四皇子安心入土吧。”
他不会,宫嬷嬷又说:“你就去娘娘跟前,抱着娘娘,让她看看你就好了,像三公主一样,你们都去抱着她就好。”
宫嬷嬷轻轻推了推他和三妹妹,三妹妹拉着他的手,有些害怕的不敢靠近。
他走到曲贵妃身边,爬上母妃的床榻,母妃哭着抬脚要踹人,瞧见是他和三妹妹,慌神的松开脚,又抱着四哥默默流泪。他和三妹妹一左一右抱住母妃,他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母妃,你看看儿臣,你不要儿臣了吗?”
只一句话,母妃便崩溃的痛哭起来。
母妃松开了四哥,转而死死的抱住他,他听见母妃哭嚎着说:“孩子,我的孩子……”
宫人们见她终于松开手,快速的抢上前来,将四哥从床榻上搬走,母妃松开他和三妹妹,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疯了一般的扑过去要抱四哥。父皇从侧面奔过来,将母妃按住,抱在自己的怀里。母妃什么都忘记了,动弹不得之际,抽出一双手不断的捶打父皇的胸口,嘴里发狠:“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死了裕儿,我恨你!”
最后,母妃没能留下四哥。
四哥被送走,装殓入棺,安葬在碚陵。因皇子未成年而夭折,母妃不能去送,下葬的那天,母妃在庆林宫里昏睡了一整天,仿佛刻意要去忘了这件事。
一连好几年,母妃都不能接受四哥离去,在忌辰这一天,便总睡着不起。
直到后来,宣庆十六年他病了一场,母妃衣不解带的照顾,忙碌得忘了四哥的忌辰。等他好起来后,母妃便在庆林宫开了小佛堂,为四哥念经祈福。一眨眼,都七年过去了。
乍然间听闻兄长是被人害死的,朱信之吃了一惊:“母妃,兄长是被人害死的,这话从何说起?”
“你还记得你兄长亡故的事情,那你还记得你被你父皇逼着发誓,此生都不争夺皇位,只安心做一个贤王是哪一年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朱信之摇头:“好像也是宣庆十年。”
曲贵妃咬牙:“你不记得,母妃还记得,是宣庆十年八月,中秋节。宫宴散后,你父皇将你单独留下,让你滴血向祖宗发誓,这辈子都不争夺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