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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方圆话音刚落,节目组的电话也打了进来,索性拉了个群聊。
曹旦直接进入主题:“小书,你联系上沈决了吗?”
“没。”顾衍书答得很淡。
电话那头的曹旦似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然后冲身旁的人嚷嚷:“联系一下西安那边的剧组,必须马上找到沈决出来辟谣。”
说完,又转头对顾衍书说:“你先发个微博解释一下,免得越闹越大了。”
顾衍书很冷静:“你们早就知道昨天晚上我和沈决出去了?”
“……”早就被沈决买通的曹旦尴尬地顿了顿,“那什么……那个……嗯……”
也是,不然怎么会那么顺利。
顾衍书这样想着,又想到了刚才看见的沈决和赵珊的照片,心抽搐一下,垂下眼睫平静道:“还是先等沈决的态度吧。毕竟这事儿可能会给他带来些不好的影响,不太方便。”
“哎哟喂,我的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等沈决态度?只要你不介意,他能有什么态度啊?他能高兴得跳起来放九九八十一天的鞭炮甩子!人家喜欢你七年了,上赶着来参加这个节目就是图你个好,你说说他还能有什么不方……便。”
方圆:“……”
顾衍书:“……”
曹旦:“……”
空气突然陷入一种古怪的死寂。
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嘴后,曹旦刚想补救,就听到顾衍书一向冷静平稳的声线似乎微微有些发颤:“你刚说什么?”
“我说……唉,算了,你自己看吧。”
顾衍书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声音发过颤,他心里想着什么,旁观的人只看一眼也懂了。
明明只是两个两厢情愿的人想谈个恋爱的事而已,就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这么复复杂杂,曹旦看在眼里也莫名也着急得慌,索性懒得去管答应过沈决什么,直接把备采视频发给了顾衍书。
而顾衍书看着那段视频的图标,指尖悬空凝滞,迟迟不敢点下去。
渴望了太久的东西,挣扎了太久的东西,就这么突然送到眼前,就像是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看到的绿洲,总会担心那是海市蜃楼,等轻轻一碰,梦就碎了。
然而终究还是太渴望,所以哪怕担心是梦,还是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点了进去。
然后他看见沈决说,我喜欢他七年了。
七年了,原来沈决喜欢他七年了。
顾衍书紧紧攥着手机,坐在地上,头埋进膝盖里。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那么想哭。
被骂的时候他没有哭,被误解的时候他没有哭,被诋毁的时候他没有哭,可是在听到沈决说喜欢他的时候,他突然好想哭好想哭。
原来沈决真的是喜欢他的啊。
沈决是喜欢他的啊。
多好啊。
那个会凶他,照顾他,保护他,哄他,惯着他的沈决原来真的是喜欢他的。
就像他喜欢沈决一样。
整整七年。
窗外的雪喧嚣而无声地落下,顾衍书静静地坐着,像是在想着什么,失了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开始拼命地震动,顾衍书才恍然回神,点开一看,是沈决发来的消息。
【我手机丢在机场了,才找回来】
【放心,没事,我马上澄清,别怕】
【我和赵珊没关系,我告诉她我喜欢你了,她说回头要请你吃饭】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的】
【乖,都会没事的】
【今天大雪,你有没有穿厚一点】
一字一句,看得顾衍书眼眶发酸。
还没来得及回复,抢救室的门被推开,顾衍书猛然转头,医生摘下口罩,长长舒了口气:“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啪嗒——
一滴泪砸在了屏幕上。
原来命运待他,也还有这般多善意。
顾衍书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说:“沈决。”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嗯,怎么了。”
顾衍书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低声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想你了。”
他说得很轻,很淡,在不经意间就撩动了一千多公里的时空,沉默着失控。
沈决握着电话的指节已经有些泛白,嗓音却依然维持一种沉稳可靠的温柔,他低声道:“想我就睡觉,睡一觉就能见着了。”
“嗯,好。”
从西安来的航班都已经停飞,他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见到沈决,那就睡一觉,再等一等好了。
等外公病好了,等节目录完了,等一切纷争结束了,他一定要挑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穿上一身最好看的正装,再带上一束玫瑰花,去告诉沈决,他也喜欢他,整整七年了。
整整七年,即使中间那么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没有相见,没有交谈,没有未来和希望,可他也一直在喜欢着他。
决定好这一切,困乏和疲惫袭卷来,好像那些积压在心里许多年的那些事在一瞬间淡去,满足而松懈。
顾衍书想,那就睡一觉吧,睡着了说不定梦里还能见着沈决。
想着想着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这一生都好像在经历生离死别。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抱着他躲在狭小的房间里,告诉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要反锁好房间门,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醉醺醺的男人就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揍一顿。
那时候他想,被打的时候真的好疼,如果他没有爸爸就好了。
后来他真的没有了爸爸,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会好难过,因为那个清醒时候会把他举得高高的,带他去游乐园玩的高大男人,再也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把他举得高高的,告诉他,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于是他在七岁的时候就明白了他要当一个大人。
那时候的母亲和外公忙着工作,带林安安,于是别的小朋友都有大人接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为了节省两元的公交钱一个人走过那条又窄又长没有路灯的巷子,他其实很怕黑,可是他不能告诉别人怕黑,直到某一天他拥随身携带的削笔刀从一个变态手里保护了自己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妈妈说,没事,他不怕。
后来他就一直在说,没事,他不怕。
妈妈生了很重很重的病,他不怕,他可以好好上学,好好打工,好好照顾妹妹,他可以卖掉自己最喜欢的钢琴,可以在39度的高温穿着玩偶服整整一天。
他一个人从南方来到北方,放弃学业,和经纪公司签下不平等的条约,在北方寒冷的冬天顶着腿伤练舞练到快失去知觉,发烧昏迷整整三天三夜的时候,他也不怕。
因为他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地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抵都会这么过去,直到遇到沈决,他才知道他是可以怕的。
可以怕冷,因为沈决会把他塞进自己的被窝,把他捂得暖暖的。
可以怕疼,因为沈决会很耐心地哄着他护着他,不让他受伤。
可以怕苦,因为沈决会为了把他养胖去学习酸甜的南方菜肴。
也可以怕黑,因为无论练舞练到多晚,沈决总会来接他回家。
可是后来流言蜚语人言可畏,沈决离开了他。
再后来生老病死无能为力,妈妈也离开了他。
他好像走进了一片茫茫无际的风雪里,不知来路,不知归途。
然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顾衍书。
他猛然从梦里惊醒,才发现天色居然从凌晨又已经到了深夜,亮着苍白灯光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坐起身,指腹揉了揉眼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看见身旁的手机亮了。
屏幕上闪烁着沈决两个字。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沈决的声音:“哪个病房?”
顾衍书微怔:“什么哪个病房?”
电话那头声音散漫:“我到医院门口了,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沈决说得云淡风轻,顾衍书却呆呆地没反应过来:“西安的航班不是都停飞了吗?”
“嗯。我开车来的,开了十几个小时,路上还差点出事,所以真的不考虑来接一下我吗?”似乎是为了故作轻松,沈决的语气里带了些不正经的惫懒。
顾衍书回头看向窗外。
是和他梦里如出一辙的茫茫夜色,风雪弥漫。
只是风雪的那一头,有一束暖黄的光亮,光亮里男人倚着车身,抬着眉眼,看向他的方向,笑得温柔又肆意。
好像他本来就该在那里,给顾衍书这风雪弥漫的一生一个安稳的盼头。
顾衍书突然就不想再等了。
反正他和沈决从来都很难,他们之间有太多身不由己,有太多流言阻碍,有太多太多没完没了的纷争,所以当沈决跨越了一千三百公里的狂风暴雪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突然就不想再等了。
他要和沈决在一起,就是现在。
就像他曾经问过的沈决有没有读过梁实秋的那篇散文里写的一样。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都去接你。
他要去接沈决。
他人生里就想这么真正地任性一次,不去管那些世俗的规则,不去在意别人是否同意,他就想和沈决在一起,体体面面,光明磊落的在一起。
他挂掉电话,撑着伞,一步一步朝沈决走去。
他说:“沈决,听说你喜欢我七年了。”
“好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