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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我父与楚国公受萧左设计,被宇文老贼所害,至今白骨已枯却含冤莫白。今日,全凭张先生巧谋设计,除去萧左那个小人,为我独孤家在天之灵出了一口恶气,于我独孤伽罗自然有恩,伽罗岂能不谢?”
此话出口,杨整、杨瓒等人顿时恍然大悟,立刻击掌称快。尉迟容微愕之后,神情不明,向独孤伽罗望去一眼。宇文珠睁大眼,瞧瞧独孤伽罗,再瞧瞧张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张先生替大嫂报仇,难怪大嫂会送你金子,怎么不早说?引出那许多误会!”
杨爽听到她的话,又忍不住闷笑出声,趴在桌子上连声咳嗽。
张剑脑中却似落下一道惊雷,顿时脸色大变,呼地一下站起,嘴唇哆嗦,结结巴巴道:“大……大夫人!”心中一团迷乱,脑中却似已恍然明白,原来,是自己中了杨家的反间计,借宇文护之手,除去了当年构陷独孤信的萧左!
独孤伽罗似笑非笑,双眸向他定定而视,轻声道:“张先生,不知有何话可说?”
张剑脸色乍青乍白,整个身子瑟瑟发抖,突然扑通跪倒,先向独孤伽罗磕了几个响头,又忙转向杨忠,颤声道:“杨将军,小人也是万不得已,饶……饶命啊……”
杨整、杨瓒本来还在赞叹张剑的义举,见他突然这副模样,都是一脸错愕。只是二人纵使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也知道此事必有内情,立刻止住笑声,瞧瞧他,再向杨忠望去。宇文珠却不大明白,瞪大眼吃惊地瞧着他,奇道:“张先生,你立下大功,大嫂本当谢你,你怕什么?谁又会要你的命?”
杨忠冷笑一声,慢慢起身,踱到张剑面前,淡淡地道:“是啊,你依计将密信交给宇文护,替我们杨家、独孤家除去萧左,自然有功,又怕什么?”
这话已说得极为明白,杨整首先反应过来,霍然站起,指向张剑,道:“张剑,原来你吃里爬外,做了宇文护的走狗!”
杨爽这个时候才从桌子上爬起来,笑道:“可不是吗!大嫂发现他将我们府里人的一言一行全部报告给宇文护,就设下反间计,利用他除去萧左,哪知道当天诱他入计时被三嫂撞见,差点误了大事!”说到最后,想起当天的场面,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宇文珠听完他前半段话,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震惊,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取笑,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迅速向杨瓒望去一眼,咬唇垂下头去。
独孤伽罗将她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中微动,却无暇追究。
杨整向张剑一指,喝道:“张剑,我杨家自问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不知道这会祸灭杨家满门?”
张剑全身瑟瑟发抖,又转向他连连磕头,颤声道:“二公子,小人……小人知道,只是……只是宇文护手段毒辣,小人不做就是死。小人实在是没有法子,只求饶过小人这条狗命!”
独孤伽罗冷笑一声:“若宇文护知道是因你而误杀萧左,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张剑吓得一个哆嗦,连声道:“但求饶小人一命,小人即刻远走高飞,离开长安!”
杨坚向杨忠望去,见他满脸厌恶,皱眉不语,于是起身向张剑喝道:“今日饶你一命,但他日若见你还为虎作伥,必不轻饶!”
张剑先是一愣,跟着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连声道:“谢随国公,谢大公子……”话还没有说完,已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杨整咬牙道:“大哥,这等小人,岂能轻饶?”
独孤伽罗摇头,目光扫过宇文珠,叹道:“宇文护结怨太多,既然他是宇文护的细作,自然会有人收拾他,倒不必脏了我们的手!”
宇文珠眼看着张剑仓皇逃出府去,脸色微白,神情恍惚,对众人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尉迟容脸色不佳,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我们竟然被蒙在鼓里,难道大嫂也不放心我们?若是公主早知道,也不会误会,差点坏了大事!”
独孤伽罗被她一顿数说,微觉尴尬,只得点头认错:“容儿说得是!”
杨整见尉迟容还要再说,向她望了一眼。尉迟容目光与他一对,微微抿唇,侧过头去。
杨忠正色道:“一家人,又哪里是不放心?只是宇文护手眼通天,此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不必多心!如今萧左已除,也算是一桩喜事,大家该当庆祝一下才是!”说罢命众人入席,举杯同庆。
独孤伽罗看向宇文珠,说:“是啊,宇文护手眼通天,我们杨家的人该当齐心协力,不要再让他有机可乘才是!”见杨勇的小手抓来,她伸手握住,含笑问道,“阿勇,是不是呀?”
宇文珠脸色乍青乍白,再也坐不下去,匆匆道:“我身子不舒服,不吃了!”起身匆匆向杨忠一拜,快步离去。
杨爽看看一桌子好菜,奇道:“咦,今日公主怎么了?”
独孤伽罗侧头望着宇文珠的背影走远,脸上露出一抹深思之色,略略一想,将歆兰唤过来,附耳低语。歆兰点头,将杨勇交到她手里,出厅而去。
离开大厅,宇文珠直奔回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往床上一扑,埋首在被子里,连声嚷:“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宝莲随后跟来,在门上连拍,急喊道:“公主,你在干什么?快开门!快开门啊!”连拍十几下,才发现门只是关上,并没有落闩,连忙开门进去,见宇文珠好端端地趴在床上,这才长吁一口气,“公主,你可吓死奴婢了!”
宇文珠翻身坐起来,一把抓住她,惶急地问:“宝莲,你说伽罗知不知道我的事?她会不会也查出来了?她会不会告诉三郎?”问到最后一句,几乎哭出来,捂住脸道,“三郎知道的话,一定恨死我,再也不理我了!”
宝莲没有回答,反而不安地说:“公主,晋国公府那边派人催过几次了,你再不去,大冢宰恐怕会生气!”
宇文珠跺脚道:“我还怎么去?张剑都能被伽罗查出来,如果父亲、三郎知道我也向大冢宰报告,我还怎么留在杨家?”
宝莲为难道:“这,去也不是,不去也是不,到底要怎么办?”
宇文珠呜咽一声,又转身扑进被子里,哼唧半天,才抬起头来,向宝莲道:“你替我去趟晋国公府吧,就说我病了,不能去!你去报个信儿,就说杨家借张剑的手,杀了萧左!”
宝莲失惊道:“公主,还报信儿啊?”
宇文珠哼道:“反正张剑被赶出杨府,大冢宰迟早会知道!唉,这是最后一回,我再也不去了!”说完,又把头埋进被子里哼哼唧唧。
宝莲见她再不肯多说一个字,无奈之下,只得叹口气,出门前往晋国公府。歆兰立在院外的树后,见她出府,向宇文珠的院子望去一眼,随后跟上。眼看着宝莲进了晋国公府,歆兰才转身回来,向独孤伽罗禀报。独孤伽罗想到处置张剑时宇文珠的反应,心中顿时恍然大悟,不禁轻轻一叹。
宇文珠为人单纯,毫无心机,独孤伽罗倒并不担心,只是宇文护收买张剑监视杨府一事顿时令她心生戒备。宇文护既然能收买张剑,在杨府安插细作,那别的府邸呢?皇宫呢?军营呢?是不是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细细将此事斟酌一番,独孤伽罗找杨忠父子商议。杨忠听她说完,也是一脸凝重,点头道:“宇文护为人奸险,不能不防,意态不明的府门倒也罢了,与我们交好的几府,都去打个招呼,让他们多加小心!”
杨坚点头道:“此事交给我就是!”
杨忠“嗯”了一声,皱眉道:“杨素将皇宫守得跟铁桶一样,除去上朝,很难有人能见到皇上,我们只能相机行事。军营嘛……”说到这里,眉头锁得更紧,低头思索。
军营更不比别处,上阵杀敌,讲的是令行禁止,上下齐心。若是军营也像府里,有人怀有二心,到时可不是打一次败仗那么简单,严重一些,可是亡国灭种之祸!
独孤伽罗思忖片刻,也暂无良法,只好劝道:“好在如今不是战时,军中纵有宇文护的人,也不会立时为祸。父亲只需悄悄传令暗卫军,命他们平日多多留意就是!”
杨忠点头道:“只好如此!”
另一边,宇文护听到宝莲传来的消息,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是萧左已死,错已铸成,一切无法挽回,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张剑身上,命令赵越立刻将张剑除掉。
再想到如今宇文珠总是推三阻四,整个杨府竟然再也无法监视,他只能命李文贵从军中下手,监视杨忠的一切。
第二天,独孤伽罗刚刚处置完府里的事,就见杨整从府外回来。杨整看到她,上前几步见礼,开口就道:“大嫂可知道,张剑死了?”
一个对宇文护再没有用处的人,自然不会被留下!
独孤伽罗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只是不料宇文护的手脚会如此的利索,微微扬眉,冷笑道:“这就是给宇文老贼做走狗的下场!”
张剑一死,杨整整个人都放松许多,笑道:“难怪大哥、大嫂肯放那厮走,原来是大嫂神机妙算,早已料到宇文护不会放过他!”
二人边说边向后宅而去,途经通往厨房的小路,独孤伽罗看到宝莲遭雷劈了一样立在路口,不由心头微动,再走出一程,便借故与杨整分路,自己转身向宇文珠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