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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梅破腊终于松了口气,将陆休身上的银针一一取下,我一眼看见,有几根针竟微微发黑。
陆休穿好衣服,行礼道:“多谢梅大夫。”
梅破腊神情凝重:“我曾去过一次萨布寮,那里的毒物远非中原可比,方才我也只是尽力克制你体内的毒性,能否根治还不一定。陆大人,这段时间你最好每日来我这里一趟,否则毒物不清,只怕会后患无穷。”
陆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随后,我们按照那封从大佛寺带回的信中所记,去另外两处位置查看,这一看不要紧,竟又发现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其中还能看出死因的,也都是窒息。
这下,受害人数达到十二人,我们立即找到官府亮明身份,令官府派人在城外野地继续排查,好在暂未发现新的尸体。
两天之后,陆休的鸽子回来了,阿妙回信道:
“药香无异常,纸应出自皇宫。”
我有些惊讶,难道这封信是皇宫里的人写的?可皇宫内的会有药香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专门负责给皇亲国戚和要紧官吏看病的太元司。
但是太元司远在大京,又怎会知道这么偏远的达北城何处有死尸?
陆休盯着阿妙的回信想了半天,看看差不多到了时间,就又去金善堂针灸。
经过这几日的医治,梅破腊与我们熟悉了许多,见我们进来,也不多客气,笑了笑就算是打过招呼。
陆休将上衣脱下,放在床上,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最近头疼很少发作了,梅大夫果然医术高超,不知师从何人?”
梅破腊取出银针,道:“说来惭愧,我少时只跟着家父学过一年医术,家父说行医最忌自行其是,而我太过不羁,做不了大夫,便不再教我,后来我都是东偷一点西学一点,才慢慢走到今天的。”
“原来梅大夫是自学成才,可医术却如此高明,甚至不在太元司诸位大医之下。”
梅破腊轻轻叹了口气:“太元司是正统医术,而我则是邪道异端,哪敢相提并论。”
我插嘴道:“只要能治病救人,就是正统。”
梅破腊笑了笑,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开始行针。
针灸过后,陆休一边穿衣服,一边又提起话头:“我愿为梅大夫引见太元司大医,不知梅大夫是否愿意?”
梅破腊顿了顿,道:“多谢好意,其实太元司已有人来过我这里。”
“也是,梅大夫这样精妙的医术,一定早已传至大京。”
梅破腊苦笑道:“他们是来警告我,莫要再行歪邪之道,否则就让我身败名裂,再也无法行医。”
这话令我有些生气:“什么叫歪邪之道?依我看,他们是怕你强过自己,才这样威胁于你!”
“多谢陈大人维护,但——或许我行得确实只是歪邪之道。”梅破腊低头收拾针具,高大的背影有一丝落寞。
陆休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人闯了进来,直直地冲着梅破腊扑过去,似乎是想要掐死他,好在我和陆休眼疾手快,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这人挣扎个不停,我一眼看到他面上那片巨大的红斑,是桑四田。
桑四田力气不大,挣扎了几下就喘息个不停,口中喊道:“我儿惨死,你——你怎忍心继续当你的大夫?!”
这时,水叶和井橘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显然是方才没拦住桑四田。梅破腊摆了摆手让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原地不闪不躲,不言不语。
我见梅破腊不愿自行辩解,就忍不住替他呵斥桑四田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大夫又不是神仙,谁说大夫治病就一定能治好?”
桑四田悲愤道:“我又不曾怪怨他未治好我儿,我怨的是,他明明已用换血之术救活了我儿,却为何又下手杀了他?”
此话一出,我和陆休都惊了一下,转头看向梅破腊。
梅破腊又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生死有命,你又何必强求。”
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我一时有些迷惑,不知桑麻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开口问道:“何谓换血之术?”
梅破腊答道:“桑麻之病,已深入血肉,我便冒险用古书中记载的一种换血之术为他医治,也就是将他自身的血放出来,同时将身体无碍之人的血注入他的身体。”
这种医治手段真是闻所未闻,陆休神色变得有些奇怪,问道:“此术有效?”
梅破腊摇了摇头,起身从床边的药柜里取出一张纸,将纸打开给桑四田一亮:“当初你求我救桑麻时,我已同你讲明,此术只在古书中见过,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我无法保证,所以你才替桑麻签下这份生死状。桑麻之死,我比你更愧疚,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两不追究’,你又为何频频与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