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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知道这小册子是抱素的,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桌上,忘却带走了。她随手翻了一翻,扑索索地掉下几张纸片来。一帧女子的照相,首先触着眼睛,上面还写着字道:"赠给亲爱的抱素。一九二六.六.九.金陵。"静脸色略变,掠开了照相,再拿一张纸看时,是一封信。她一口气读完,嘴唇倏地苍白了,眼睛变为小而红了。她再取那照相来细看。女子自然是不认识的,并且二寸的手提镜,照的也不大清楚,但看那风致,——蓬松的双鬓,短衣,长裙,显出腰肢的婀娜——似乎也是一个幽娴美丽的女子。静心里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颞颥部的血管固执地加速地跳,她拿着这不识者的照相,只是出神。她默念着信中的一句:"你的真挚的纯洁的热烈的爱,使我不得不抛弃一切,不顾一切!"她闭了眼,咬她的失血的嘴唇,直到显出米粒大小的红痕。她浑身发抖,不辨是痛苦,是愤怒。照片从她手里掉在桌上,她摊开两手,往后靠住椅背,呆呆地看着天空。她不能想,她也没有思想。
像是出死劲挣扎又得了胜似的,她的意识回复过来,她的僵直而发抖的手指再拿起那照相来看。她机械地念着那一句:"赠给亲爱的抱素。一九二六.六.九.金陵。"她忽然记起来:六月九日,那不是抱素自己说的正是他向慧要求一个最后答复的一日么!那时,这可怜的画中人却写了这封信,寄赠了整个的灵魂的象征!那时,可怜的她,准是忙着做一些美满甜蜜的梦!静像一个局外人,既可怜那被欺骗的女子,转又代慧庆幸。她暂时忘记了自身的悲痛。她机械地推想那不识面的女子此时知道了真相没有?如果已经知道,是怎样一个心情?忍受了呢?还是斗争?她好奇似的再检那小册子,又发见一张纸,写着这样几句:
信悉。兹又汇上一百元。帅座以足下之报告,多半空洞,甚为不满。此后务望切实侦察,总须得其机关地点及首要诸人姓名。不然,鄙人亦爱莫能助,足下津贴,将生问题矣。好自为之,不多及。……
因为不是情书,静已将这纸片掠开,忽然几个字跳出来似的拨动了她的思想:"帅座……报告……津贴。"她再看一遍,一切都明白了。暗探,暗探!原来这位和她表同情专为读书而来的少年却不多不少正是一位受着什么"帅座"的津贴的暗探!像揣着毒物似的,静把这不名誉的纸片和小册子,使劲地撩在地下。说不出的味儿,从她的心窝直冲到鼻尖。她跑到床前,把自己掷在床里,脸伏在被窝上。她再忍不住不哭了!二十小时前可爱的人儿,竟太快地暴露了狰狞卑鄙的丑态。他是一个轻薄的女性猎逐者!他并且又是一个无耻的卖身的暗探!他是骗子,是小人,是恶鬼!然而自己却就被这样一个人玷污了处女的清白!静突然跳起来,赶到门边,上了闩,好像抱素就站在门外,强硬地要进来。
现在静女士的唯一思想就是如何逃开她的恶魔似的"恋人"。呜呜的汽笛声从左近的工厂传来,时候正是十二点。静匆忙中想出了一个主意。她拿了一两件衣服,几件用品,又检取那两封信,一张照片和小册子,都藏在身边,锁了门就走。在客堂里,看见二房东家的少妇正坐在窗前做什么针线。这温柔俏丽的少妇,此时映在静的眼里比平日更可爱;好像在乱离后遇见了亲人一般,静突然感动,几乎想拥抱她,从头儿诉说自己胸中的悲酸。但是到底只说了一句话:
"忽然生病了,此刻住医院去。病好了就来。"
少妇同情地点着头,目送静走出了大门,似乎对于活泼而自由的女学生的少女生活不胜其歆羡。她呆呆地半晌,然后又低了头,机械地赶她的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