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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随商队前往离平城途中,凭林间的蛛丝马迹,便发现血旗行踪,亦或是单骑一人,紧紧缀着马贼,追杀刀鬼上百里。
后来武功高了,打猎也都学会了,李叔便教不了他什么了,那时无忧无虑的童年已经过去,儿时的玩伴大多已随父辈出去讨生活,唯独他被张老头限制着,不准出永歌,于是他常常一个人呆在山中,一消磨便是一天,踏山寻林、打兔猎鸟,好不畅快,永歌大山的外围几乎被他逛了个遍,所以那么多进山的永歌猎人中,唯独应觉发现了那片藏于深山、从无人迹的澈然湖泊。
脑中一幕幕画面闪过,与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合,应觉嘴角不自觉弯起,面前的这片林子同样葱郁,虫鸣鸟叫此起彼伏,他步伐随心,脚下稍一发力,溅起一圈碎尘,身影顿时加快了几分,踏过层层山林。
林叶下的碎光如同绸带,一条一条溢着晕色,穿过束起的发端映入瞳中,应觉双眼微微眯了眯,越过一丛灌木,忽地眼前一亮,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小片草坡,约莫三四丈方圆,引起应觉注意的是,这儿生长着好几株不知名的野果树,果子才半个拳头大,色泽红润,看着颇为下口,想必味道应该不差。
应觉走近,随手摘下一颗来,入手清凉,他稍稍辨认了下,确认无毒后,便用袖子随意擦了擦,一口咬下,果汁润入喉中,甜味中带着几分酸涩,似是尚未熟透,不过他毫不在意,又摘了几个,揣进兜里,边吃边继续往山上行去。
渐渐地,山坡开始变得陡峭起来,忽有岩石横拦于前,竟是一片高达四五丈的山崖,崖壁嶙峋奇险,至此上山的路彻底消失,若是普通人,便只余下攀爬一途,且颇为危险,但对于此刻的应觉来说,区区石壁,已算不上障碍。
但见应觉重重一踏,草叶瞬间伏倒,纵身腾跃而起,同时足尖轻轻在树干上蹭蹭连点,沿着大树直攀而上,不过一息,便已达树冠之上,然应觉动作丝毫不停,脚下往后直直蹬去,“啪”地一声,应觉一脚蹬在树干上,其身躯顿若鸟雀般轻盈,腾空飘飞,白衫衣摆张开宛如羽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前方石崖飞掠而去。
将临崖壁,应觉又是轻轻一脚蹬出,身躯借力蹿升直上,几若瞬息,其身影便出现在崖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数息间而已。
然而不止如此,应觉呆在车上赶路近十天,筋骨如锈上了一般,此下轻功略一施展,便有停不下来之意味,只见他上了这段矮崖后,身形不停反进,整个人如化狂风,所经之处一片动荡,树干、粗枝、岩石等一切能踩的地方,皆被其当做垫脚借力之处,留下深深的气劲痕迹,他已全力以赴,浑身气机催动到了极限,向山上极速腾跃而去,比起林间惊起的鸟雀,只快不慢。
顷刻间,狂风止。
半山处,应觉在一处悬崖停下,双目微闭,衣袍不住鼓动着,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
尽兴。
应觉心里道出两个字,蓦然睁开双眼,神光轻闪,胸中一口悠长的气极其缓慢地吐出,气息竟若化作实质,缭绕三尺,又很快消散。
应觉往前走去,站在了悬崖边上——这儿是真正的悬崖,探出的石岩仿若被刀斩断一般,直下几十数百丈,断崖壁上无物可存,唯有零星几株古松斜倚绝壁,迎风不倒。
而应觉此刻脚踩的正下方,恰是方才拦路的那道矮崖。
纵深上百丈,前后竟只花了不过短短十息而已。
应觉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年在永歌,轻功未精之时,行于山间,无路开路,攀爬得极为艰难,汗水几乎浸透了泥地,同样上百丈之高的路程,他至少得爬上一个时辰,而今却轻而易举。
他伫立崖边,俯瞰大地,耳边尽闻风鸣树吼,天光自头顶朝下洒去,不见边际,那山脚的昆梁小镇在视野中拉得极小,整齐的房屋就像棋盘一般,街道交错恰似黑道纵横,树草如索,行人如蚁,一切都是如此渺小。
或许这便是大山所看到的景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应觉无声轻言,那映着无垠大地的眼神中,似蕴藏着万物,又似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