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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宁檬惊得后背向后一挺。

    还好苏维然及时调整了方向盘的角度,车子有惊无险地贴着壁角擦过去,结束盘旋,冲出地面。

    视野一亮,车子带着两个人冲进天光里。

    天光冲进人眼中的同时,在人心里也投下了影子。

    晚上曾宇航问陆既明,情况怎么样,想讲的话讲明白了吗。

    陆既明还是重复他昨夜喝多后的那句话:来不及了。

    曾宇航从清醒的陆既明嘴里听到这四个字时,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他这个蠢驴哥们的真正初恋,恐怕大势已去。

    他问陆既明:“以后怎么打算?”

    陆既明哈哈哈地狂笑起来:“这话让你问的,好像我从此以后要活不起了似的。至于吗?至于吗?”

    他咆哮般的问句,与其说在吼曾宇航,不如说在吼他自己。

    他把这一阵子的伤情苦恼、迷惘纠结,都在这两声吼叫里从脸上抹走了,他的表情又变成了从前的嚣张乖戾。

    “就这样吧。我先陪着梦姐把她的病治好,其他的我先不想了。”

    听了陆既明刚说的这句话,曾宇航一下怔在那里。陆既明刻意的吼都没能把他震住,可那两个顺口而出的字却把他震住了。

    陆既明说,梦姐。

    他从二十岁起就从梦姐改了口,坚持叫阿梦。快三十岁这一年,他居然又改回去了,改得这么不着痕迹。

    所以他已经醒悟自己对两个女人的爱的不同了吧。长辈之爱与男女之爱。可是有什么办法?他的醒悟来晚了,来不及了。

    一夜之间,陆既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陆既明。自从宁檬离职后这一年多来,他不知不觉变得没那么暴躁、没那么爱发脾气、没那么拧巴了——可是这些变化,这些发生在近两年时间里平摊在几百个日夜的变化,就那么在一夜之间全部蒸发了。

    他又变成从前那个嚣张跋扈脾气乖戾的陆老板。他又变得趾高气昂的,又开始用鼻孔丈量别人的人生海拔。

    他表现得很强势。曾宇航却有点心疼他。

    曾宇航知道,这样的陆既明只是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折磨自己——他在逼自己找回从前的感觉,做回从前的陆既明,从前他还没喜欢宁檬、只一心惦念梦姐的那个陆既明。

    最会自欺欺人的人,就是可怜人。曾宇航觉得陆既明真可怜。

    曾宇航和陆既明一起在电梯里遇到过宁檬。面对面时,陆既明一副若无其事的狂霸样子。等宁檬转过身去朝前站着之后,他的狂霸样子就开始在脸上裂化,他的眼神会变成一张网,绵绵密密地罩向人家,分寸不移地盯着人家看。

    偶尔撞见苏维然来接宁檬就更不得了了,这位陆先生在两个人前脚一走他后脚立刻就开始展现萎靡。

    曾宇航无比感慨。

    果然,人都是被偏爱时有恃无恐,得不到时又永远在骚动。

    爱而不得,这也许就是他曾经不懂爱的代价。

    初夏时分,陆既明和石英又合作了一单定增。

    宁檬没有参与这单项目,她对石英的说法是:这样的项目我已经做了好几个了,还是把锻炼的机会留给新来的人吧。

    石英于是安排了其他人员负责这个项目,陆既明也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在项目运作过程中,石英很感慨地告诉宁檬:“你负责项目对接的时候,第一次也出现了纰漏,那时候我其实是想过的,怎么眼下的年轻人的业务能力这么不禁推敲了。可是现在这么一对比,我才算明白,宁檬啊,你当年把项目各方的关系处理得很好很好了,真是给我省下了不少麻烦。”

    宁檬后来才知道,公司负责这单项目的新同事,怼天怼地,怼老板怼客户,自恃专业技能傍身,狂得不得了,对谁的质疑和催促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把石英的LP都快怼爆炸了。

    石英说,听那个同事讲起LP的难缠,确实有点叫人无法忍受,于是他把LP怼得快要爆炸听起来似乎挺解气。可实际上,这种解气是建立在得罪了石英的人脉资源基础上的,最后还是要她石英去哄LP,去道歉,去修复关系。

    项目快做完的时候,石英忍无可忍地把那个同事辞退了。

    她找来宁檬,商量着说:“其实项目进展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没什么工作量的。但假如后续还有什么事项需要跟进,宁檬啊,你来帮我弄吧,现在看起来,论忍辱负重和维系客户关系方面,谁也不如你。”

    石英难得这么苦口婆心地求人,宁檬知道她一定也是被那个前同事折磨得快崩溃了。反正这单项目也要做完了,她答应下来帮忙善个后也不会丢钱或者掉块肉。

    宁檬应下了石英的差事。

    她应下之后,一直也没什么事。只是周日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陆既明的一通电话。

    陆既明在电话里告诉她,他人眼下不在北京,但有份文件信托急要,得她帮忙现在就送过去。

    公事上宁檬一点不掺个人情绪,她立刻应下差事,问陆既明:“那份文件现在在哪?以及我拿了文件之后送去哪?”

    陆既明说:“文件现在在我家里,你需要过去取一下,然后送到安外大街。”

    宁檬就在家里。她直接夹着电话走到对门,问陆既明:“你门密码是多少?”

    陆既明流畅地说了一串数字后,说:“取后六位,就是门密码。”

    宁檬一下怔在那里。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她的手机号背得如此流利。

    她忽然就要翻腾起什么情绪来,但这隐约的什么情绪被她警戒而及时地死死压了回去。

    她平静地问陆既明:“你怎么用我的手机号设密码?”她的声音语调是有点抵触的那一种,就像自己的领地被人不告而侵了一样。

    陆既明哦了一声,说:“这个啊,你也别多心,我以前总打电话给你安排你干这干那的,也就记住了。早先的密码在我喝多之后被曾宇航那兔崽子知道了,我得改一个他不知道的,省得他不打招呼就冲上来开趴。”

    宁檬平静地“嗯”了一声,说:“没多心,但你还是改一个密码吧,你这么用我的手机号,总归不是太好。”顿了顿,她把话说得稍微明了了一些,“如果被我学长知道了,解释起来不是太方便。”

    陆既明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轻了许多,像实心的音质现在突然变成了空心的。

    他说:嗯,好,等我回去的吧。

    宁檬收了线,胸腔里有点心不着地的唏嘘。她定定神打算按密码,忽然后背一毛。有人在她身后!

    她连忙回头看,居然是曾宇航。

    刚刚她在专注讲电话,第六感闭合了,竟然没感知到曾宇航过来了。

    她对曾宇航说,她是来帮陆既明取资料的,陆既明今天不在家,他过来算白跑一趟了。

    曾宇航搓着手兴奋地狞笑:“他在不在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老子现在知道他的门密码了哈哈哈哈哈!真是磨破铁嘴问不出,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檬:“……”

    宁檬彻底失语在这串狂笑声里。

    陆既明办完事情回北京的时候,很惊没喜地发现了曾宇航正带着一群他一个都不认识的人在家里客厅开酒会。他问曾宇航怎么进来的,曾宇航骚兮兮地说:“靠我老铁啊!”

    他气炸了,转身去敲对门,喊着宁檬的名字。

    宁檬从房间里出来,对他的火气有点不明所以。

    陆既明怒气冲冲问:“你把我门密码告诉曾宇航了?”

    宁檬无辜地否认:“我没告诉他。”陆既明脸上的怒变成疑惑。

    她继续说:“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听到了。”陆既明脸上的疑惑又变回了怒。

    最后宁檬说:“所以你赶快改个密码吧。”

    陆既明脸上的怒出现了一个断档,断档的空隙里所溢出的神情似乎是游移不定。但他马上又把怒续上了,迁怒地吼着说:“下回接电话注意点,涉及商业机密怎么办?”

    宁檬:“……”

    这记被迁怒的责怪,挺冠冕堂皇的,行,她认了。

    几天后苏维然来接宁檬去看电影。

    他在楼道里遇到了曾宇航。曾宇航正鬼鬼祟祟地猫腰在对门门口翻着手机通讯录。

    苏维然眼尖,清楚看到曾宇航把通讯录翻到宁檬那一页。然后他对着宁檬的手机号,在门锁上按下了数字。门咔哒一声开了,曾宇航进了屋。

    苏维然站在电梯口,看着那扇门,看着那道锁,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了两个实心的拳。

    晚上的电影他一直看得有点心不在焉。散场之后,宁檬拿起手机看时间,他一下被手机这个物件刺激到了,于是他用很漫不经心的语气很有心地提了句:“我今天去接你的时候看到那次投资会上见过的那位曾先生,他居然对着你的手机号在解对面门的密码锁。”

    宁檬心里咯噔一下。

    陆既明居然还没有改门锁。

    她正了正神色,对苏维然解释:“学长,我也是最近知道的这件事,我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因为之前我给他做秘书的时候他经常打电话给我布置任务,所以就记熟了我的号码,设置门锁密码的时候就顺手拿去用了。我已经跟他说过这样不合适,也已经明确叫他改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脑抽还没改,明天我会跟他说让他尽快换掉的。”

    解释完来龙去脉,宁檬对苏维然保证:“学长,我跟他之间,没有暧昧,真的。”

    苏维然那只一晚上握成实心的拳,终于松了劲。

    宁檬静静地梳理了一下她最近和陆既明之间有点凌乱的状态。

    梳理好了,她去按了对面的门铃。

    陆既明打开门时脸上的表情是有点意外之喜的。他这样的反应看得宁檬内心沉重。

    他这样子的状态哪怕早出现一个月,她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死掉了一颗心,又复活了另一颗心。

    她对来开门的陆既明说,有些话想和他聊一下。

    陆既明把她让进了屋。

    喝了杯水,润了喉,定定神,宁檬起了话头。

    她对陆既明说:“那天曾宇航对着我的手机号开你的密码锁的时候,我学长看到了。”

    她看到陆既明眼里有抹光暗了下去。

    她定了心,不为所动,接着说下去:“陆既明,你这样,其实会让我们变得……有点难堪。”

    她不再看他的表情,半低着头,皱皱眉,又松开,然后抬起头,做出微笑,深呼吸后把接下来的话一鼓作气地说完。

    “我一直觉得我和你的关系有点难定位。我们不再是上司下属,也不是各种类型的朋友,也不适宜发展任何男女关系。

    “我以为难定位的话,我躲着你就行了。可是事实证明,我也躲不开你,就算我私下躲着你,工作上还是不得不接触。既然躲不掉,那不如我们就来认定一种光明正大不叫对方难堪的身份关系吧。

    “从前我做你秘书出身,我总觉得我是低你很多的,我不够资格和你做朋友。但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宁总了,我也做了好多项目了,我觉得我应该够资格做你的朋友了吧?

    “所以我们,就做朋友吧,纯洁的男女关系那种,谁也别再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就都客客气气的,谁也别越了界。我们彼此都有各自该负责的人和该负的责任,你说对吗?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宁檬的一番话说完,陆既明静默了很久。

    然后他也微笑起来,说:“好啊,朋友。”

    宁檬对他回以点头微笑。

    对于他们最近有些凌乱起来的关系,或许这样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毕竟跟动心和纵情比起来,克己和责任更重要。

    宁檬临走时再次提醒陆既明:“你记得换门锁密码。”

    陆既明什么也没说,只嗯了一声。

    嗯得很失落的样子。

    晚上他在朋友圈里发了条状态。没有文字也没有配图,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他发了一个句号。

    宁檬是在睡前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这条状态的。

    曾宇航在下面留了个言,配着可怜捧脸的黄豆表情说:明明呀,对不起啊,我今天专注征服小恬恬忘记是你生日了……周末给你补上!那什么,句号是啥意思啊?啥东西完结了吗?

    陆既明回复他:嗯,我把三十岁之前傻逼的自己完结了。

    宁檬手一抖,差点不小心点个赞。

    原来今天是他生日,他进入而立之年的分界线。

    一个月后,之之科技完成了被上市公司收购事宜,之之科技的股东拥有的上市公司股票开始进入锁定期。

    而荟影视方面,宁檬和柳敏荟见了一面,讨论了一下柳敏荟他们的超级网剧《快对我为所欲为》的拍摄进度情况。

    柳敏荟说剧马上就要杀青了,一切顺利。

    他顺便给宁檬带来一个消息:“我一个哥们做游戏的,看完咱们这个剧的分集内容之后觉得咱们这个悬疑奇幻剧非常适合改成游戏,最近他正跟我谈这事呢,宁檬你觉得改游戏这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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