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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先开了口,裴砚去向胡大娘子回话就变得理直气壮。是以当日傍晚裴砚回到家中就与楚沁一起去了端方阁,简单地见过礼后,开诚布公就是一句:“我想带沁沁搬出去住。”
胡大娘子对此毫无防备,蓦然一愣,险些呛了茶。
裴砚也不急于说什么,安然等着胡大娘子追问。胡大娘子满目错愕地盯了他半天才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岂有搬出去的道理?”
“儿子别无他意。”裴砚口吻清淡,“只是国公府离皇宫太远,儿子每日往返,总睡不够。”
胡大娘子冷笑:“咱们府离皇宫还远?我可听说,那昌宜伯爵府的公子……”
裴砚早知她要提霍栖,不待她说完就道:“霍栖是个纨绔子弟,虽然聪明却不爱读书,入选凭的便是那份聪明。儿子比不得他,只得夜夜苦读,读书读得晚了,也就睡不够了。”
胡大娘子仍不肯松口,语气愈发生硬:“你父亲还在,没有这时候分家的,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儿子从未提过分家,母亲大可不必那样想。”裴砚垂首一哂,不再卖关子,“此事实则是……太子殿下为儿子的康健担心,这才发话让儿子搬去离皇宫近一些的地方,且还先一步与霍栖谈定了租金,一个月三十两银子,儿子已经付过定钱了。”
“你……”胡大娘子讶然。自不是为那租金,而是为着太子发话的事。
裴砚不理会她的神情,悠悠续说:“母亲一贯善解人意,想来也不会眼看着儿子疲惫却坐视不理。若传出去,旁人还道母亲是气儿子得了这东宫的机会、二哥却铩羽而归呢,只怕对母亲的名声也不好。”
胡大娘子胸中一噎。
裴砚这话恰到好处地刺中了她的软肋。她深知自己被他将了一军,心中一阵憋闷。
可裴砚说得却偏偏是在理的。他不仅为这事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更还找了太子为他撑腰。倘若胡大娘子坚决不肯,传出去可就不一定会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楚沁在端方阁里被罚得晕过去的事又刚过去不久,倘使这会儿京里再掀起什么议论,她只怕是身上长着十张嘴也难说清。
胡大娘子不由狠狠咬住牙关,强自缓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强笑道:“到底是长大了,知道为母亲的名誉做打算。”
裴砚笑而不语,胡大娘子的目光在他与楚沁之间扫了个来回,又说:“你也是该好生歇息,总不能仗着年轻日日累得筋疲力竭。既然太子殿下发了话,你便正好迁出去吧,我明日差人帮你收拾行李。至于那租金……”胡大娘子语中一顿,愈发地显出关爱,“你们还年轻,手头的积攒没有多少,素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这钱就由府里出吧!明日一早,我就着人先给昌宜伯爵府送三年的租金去,你们踏踏实实住着便是。”
楚沁闻言心中提防顿生,脊背绷了起来。她刚想婉拒,抬眼却见裴砚笑意更浓,客客气气地颔首道了句:“那便多谢母亲。”
她一下子歇了那颗婉拒的心,神情复杂地打量他,心说他越来越坏了。
他明明把胡大娘子气得够呛,却还能心安理得地让胡大娘子付钱。若换做是她,她横竖是干不出这事儿的。
不过这样也好,就像胡大娘子说的,他们手头的确积蓄有限,要花钱的地方还多。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的租金,一年便是三百六十两,三年就是一千多两。这也不少呢,够普通人家丰衣足食地过一辈子。
于是第二天,裴砚就着人去东宫告了假,太子早就有言在先,准假自然准得十分利落。定国公府里立刻忙了起来,裴砚与楚沁身边的人都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许多家具都需拆了带走,衣裳首饰一类的物件更不知装了多少只箱子。前前后后忙了足有四五日,才算勉强能动身了。
这四五日里,西院的安姨娘听出了动静不对,可她着人去见胡大娘子,胡大娘子却没心思见她。她也试过差人到正院,但正院被清秋清泉管得密不透风,她什么也打听不着,裴砚身边她就更渗不进去。
安姨娘为此急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府里要出什么大事。直至第六日傍晚,她才终于得到点消息。
——她之所以能得到消息,还多亏楚沁突然想起她了。当时楚沁正准备用膳,用之前最后清点了一遍第一波就要带走的家什,结果冷不防地想起了安姨娘,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而然涌起的念头简直就像有人在说:家里还有个妾,没想到吧?
没想到,真没想到。安姨娘打从挨过那顿板子之后就安静得不得了,她一时还真把这人给忘了。
她于是专程跑去书房问了裴砚:“安姨娘怎么办?”
“嗯?”裴砚当时正闷头收拾自己的书。这东西本来让下人收拾也不是不行,可他怕他们收乱了不好找,这几日就一直亲力亲为地在自己把书往书箱里装。
所以她问出那话的时候他脑子也没在那问题上,半晌才抬起头,茫然反问:“什么怎么办?”
楚沁坦然道:“这事怪我,我把她给忘了。你看是不是让她也赶紧收拾收拾?若来不及,就先收拾些非带不可的东西拿过去。”
裴砚却听得皱眉:“她收拾什么?咱们搬过去,让她留在睦园就是了。”
“这不好吧?”楚沁哑了哑,走近几步蹲下身,当中只与他相隔一方书箱,“那到底是你的妾,咱都搬出去把她留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多简单,就说让她留下侍奉母亲呗。”裴砚浑不在意地笑笑,“我听说有些妾室众多的人家,男人若外放出去当官,妾室也没法都带走,余下的就留在京中过日子。所以这也没什么,你不必挂心。”
“这样啊……”楚沁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事倒不怪她瞎紧张,实在是她两辈子都没经历过。她的夫君裴砚一直就在京里,从不曾外放为官;而她爹爹虽然去过蜀川,却没有妾室,出京时一家子轻装简行地就全过去了。
于是楚沁只得顺着裴砚的说法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不再多提让安姨娘一起搬的事,只让人去给安姨娘传个话,告诉她他们要搬出去住了,让她日后在府里好好的,若是缺什么就着人去说一声,他们绝不亏待她。
结果这话一传过去,安姨娘就吓疯了:“娘子真是这么说的?!”她蓦地从茶榻上站起身,目瞪口呆地盯着归燕,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扔下了。
归燕急得想哭:“是……正院那边是清秋姑娘亲自来传的话,奴婢初时也不敢信,拉着她反反复复问了几次,清秋姑娘说,是楚娘子亲口说的。”
安姨娘脱力地跌坐回去,怔忪半晌,才又呢喃道:“那看来这几日睦园里这么忙着……是在收拾行李了……”
“是,”归燕哽咽着点头,“奴婢、奴婢问了,清秋姑娘说,明日一早就开始搬……”说着就急切地跪下神,望着安姨娘哭道,“姨娘快想想办法吧!现下去求求公子……亦或求求楚娘子也好!咱们不能就这样被扔在睦园里啊!万一公子真在外头一住三五年不回来,那您……”
安姨听得打了个寒噤。
她已见过府里不得宠的姨娘是什么下场了。二公子的信园里原本有个邱氏,是二公子与苗氏大婚前就跟在身边的通房。前阵子不知何故失了宠被二公子厌弃,再加上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女,就直接被胡大娘子从信园赶去做杂役去了,自此眼不见为净。
可那到底还是得过宠的姨娘呢!安氏低头看看自己,脑中怔怔地想,若换做是她……只怕更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这大宅院吃人不吐骨头,可她不想死得那么悄无声息。
是以安姨娘一刻都不敢耽搁地起了身,拉着归燕就跌跌撞撞往外走。她到正院外时,裴砚和楚沁正一起用膳,守在院外的两个小厮都是王宇手下的人。他们一见安姨娘,心中就警铃大作,隔得老远就迎上去,伸手便将人拦了:“姨娘,有事?”
安姨娘紧咬下唇,泪盈于睫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听闻公子和娘子明日就要出府别居,让我进去见一见吧……”
两个小厮没做声,相视一望,视线交换了一个来回。接着左边那个生得高高瘦瘦的先转身进了院,右边那个留下来嬉皮笑脸地与安氏打马虎眼:“姨娘稍等,他去回个话就来。这毕竟是娘子的院子,咱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放您进去,是不是?”
安氏听得出他这话不老实,但越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越不敢多催,生怕此时惹恼了楚沁下场会愈发凄惨。
那瘦高挑的小厮进了院子却没进屋,左右一扫,见王宇就在廊下,便上前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说了。
王宇听得眉心一跳,抬眸间安姨娘没有强闯的意思,就转身进了正屋,在卧房外轻唤道:“清秋姑娘?”
就这么一声,清秋便知有事,赶忙打帘出去了。楚沁和裴砚也听见了他喊清秋,但没留意,一则是下人有事喊人也正常,既然没主动禀他们就是不必他们操心;二则便是,今天这道回锅肉可真好吃啊!
说起回锅肉,楚沁上一次想让膳房备下还是裴砚去参加东宫遴选的时候。后来他选上了,回锅肉就没上桌。
今日也不知是不是他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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