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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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老是黑龙江省克山一位离休干部。遗憾的是参加工作几十年了，竟从未离开过东北，不说入关啦，就连吉林辽宁也未到过。好在他身体康健，离休十余年来居然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名山秀水游了过半总算弥补了曾经的不足并成为一位小有名气的旅行家兼冒险家。他还是一位不错的词人，但仅是填填而已，助兴，从不投过稿。现已累有近两千首哩！他说也曾拜读过我的一些著作，譬如《萤》，还有《妨登萨》，也喜欢书里的一些人物，但说实在的他说他并不怎么欣赏我的带有魔幻性质的手法，他爱看传统小说，讨厌现代派。他喜欢有情节，喜欢有血有肉的东西，最不爱半人半仙，或真或假的假洋鬼子货。这次他本当去西藏，不想竟被野猪岭吸引住了。这位饱经大半世沧桑的老人，岁月的磨砺他已经宽容一切包括他的敌人，他说他看透了世间百态，即令再怎样险恶的过去现在追忆起来也觉得有可亲可近的一面，他对万物万事充满了慈祥好奇。他并不怎么在意我那辛酸苦难的往事，唯让野猪岭之神奇所向往，他特别在意大水井五岭八百峰的神魅。但凡徐霞客尚未涉足之地，都能极大地引发这位老人的探秘之兴。而正处豆蔻年华的乔莉则不然，她露出些许兴奋又神秘的样告诉我说，她不仅已经被水月那感人的天性感动得流泪、被我在那个动荡岁月里曾经与水月有过这么一段令人神弛陶醉的、神话一样使人刻骨铭心的恋情既往给深深吸引，而且她跟我所说的那个神奇的地方有一段肯定让我出乎意料的因缘，所以决心要随我一道去。我听了，将信将疑，忙问她是什么样的因缘。她笑而不说，只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看着她一副娇小姐状，我不再问。不过我想，此话不妨也信一半，因为苏老刚一提出来要随我上野猪岭，她立马惊喜地说我也去！我看她纯情又真挚之态，简直与水月无异，我的高兴当然就无法形容了。这时，她已起身，把那卷一上车就不离过手的厚书搁在大腿上，封面向上，我才看清楚是我译的那本《明星的黄昏》。我顿时对她产生好感，轻轻问：“你喜欢这本书？”她点头，嗯的一声说：“吴建帆译的，很好看，他译得好极了。”说罢，低下头去认真看那书。当然，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就是吴建帆，所以关于这本书我什么也不说。我刚想说点什么别的，可还不待我开口，刚过而立之年的屈威突然大声地说他也要去。这人很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味，正是外出旅游该警惕之那类人物，我闹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些什么药。况且我觉得他这副尊容有点眼熟，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但又一时不起。这条本欲待要去深圳打天下的山东大汉，居然也改弦易辙，要跟我上野猪岭！不能不令人费解。尤其他左眼皮下面那一颗蚕豆黑痣，令人生厌。但我不露声色。他仨的壮举足已令我感动。也许屈威见我露出疑惑样，他不卑不亢地说：“既然乔小姐只透露了一半实情，我不妨也把我的一半实情相告，信不信由你们，我去大水井，也有一个缘分。”苏老见状，竟朗朗笑出声来望着我，又望望乔莉和屈威，也说道：“既如此我也不得不说啦，我跟大水井也有一段深深的往事，许久以来都暗下决心要去还这笔债呢，但是我也不说，我也让大家有一个惊喜！”我听了，望他仨一阵，什么也不说。此行是我珍藏心胸二十八年之久夙愿的实现，也圆了我新婚之夜水月姑娘闯进来时她泪眼泊泊之咐托。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这段鲜花般的爱情岁月永存青史。三番几次提速的列车，在京广线上疾奔，可我仍觉得它太慢。大家都很激动，没有人有睡意。我想，即使他们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我高兴高兴，确实我听了真的很高兴。我们各自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畅谈。当然总是我说的多，他们可说对那个各自的因缘还守口如瓶，不到野猪岭不公布谜底。我想我决不做他们那种诡马，我对野猪岭真心实意。苏老说我今生今世再也走不出对野猪岭的眷恋情怀了，我并不否认。我发现乔莉有一点熟脸，想了一阵，觉得她有点像大水井过去一位叫做十姑娘的猛夏妹仔。是了，我越看越像，何止奕丽的容貌、她的天性、还有那份极美的同情心、还有她的温柔和热烈，都很让人把她跟十姑娘联在一块。这位首都医科大的学生，借假期西部边陲一行，不料被水月的故事所诱。屈威应该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虽在极力掩藏他目光里久不久流露的那个狡诈，奸凶的目光，可我仍看得出来。出门在外，对这样的悍汉不能不多一份警惕。但我不露声色，否则是非常危险的。只是我在生活的磨砺中，早已平息了后脑的反骨。为人处世，早已学得了宽容、友善，力求多把慈善之心施舍，以求心地平和。时光的磨砺，我真的变了，对于世人世事。我是从来心不设防的，现在屈威主动提出也去野猪岭虽然还不足以抵消原本心头仅存的一丝防线，但我宁可相信他也是让野猪岭的传说打动，我从来不把别人往不良的方面推。不久，我们四人成了可推心置腹的朋友了。这理当是远足时的大忌，但我看出来个个已经纯心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