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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是江安呈,她没接,但这位警官很有恒心,响了好久都没收线的意思,姚远怕是急事,就接了,“……他现在不在。”
那一端的人明显有点意外,“哦,姚远是吧?”
“嗯。”
江安呈道:“那麻烦你帮我问一下他,他之前在这边看的那套房子是不是确定要买下来?是的话,我就让人把号码给先定下来。”说着,他停了会儿,又说了一句,“姚远,安澜很在乎你。”
江安澜一推开包厢门进去就看到姚远在跟身边的姚欣然说话。走哪是哪跟他招手说:“帮主,这里这里!”
江安澜没搭理,走到姚远身旁,她另一侧的位子空着,他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走哪是哪还在不死心地叫他:“帮主帮主,有点事想跟您商量下,您过来一下。”依然被江安澜无视了。
姚远将他的手机还给他,“有人找过你。问你买房的事情……你要不自己再打回去问下?”
江安澜接过,应了一声就将手机随便放在了桌上。这会儿走哪是哪蹭过来了,弯腰问江安澜:“帮主,说真的,我能不能过完年就去你的公司实习啊?我真的很想跟那部电视剧《北京爱情故事》里的主角们那样,到京城奋斗看看。但那边我完全人生地不熟,我唯一认识的大人物就是帮主大人您了,嘿嘿。”
“你跟李翱联系。”
“副帮主吗?好好!”走哪是哪是挤在江安澜跟姚远之间的,说完又扭头对姚远说,“嫂子以后就是我老板娘了!”花开在点菜,问他们都要吃什么,报上来,走哪是哪喊着羊肉、牛百叶,心满意足地走了,留下姚远为那声“老板娘”而微微囧了。
江安澜倒是在想,这走哪是哪可以重点培养下。
旁边花开的亲朋好友一直挺好奇为什么他们管这位型男叫帮主,莫非他演过什么电视剧?有一位阿姨就开口问了:“那年轻人是不是演员啊?”
雄鹰一号大笑道:“不是,他是我们游戏里的帮主。”
“哦,游戏。”阿姨兴趣不大了,不过对江安澜还是称赞说“长得真帅,跟电影明星似的”。
走哪是哪敲着筷子说:“哈哈哈,是的是的,我觉得我们帮主比我偶像NickCarter还要帅点!”
姚远心说,东方人跟西方人比,完全没可比性吧。
接下来的火锅大家吃得都很满足,尤其再加上点酒,气氛更是好得不得了。姚远因为感冒还没好全,所以没喝。江安澜则喝了将近大半瓶黄酒。姚远知道他身体不好,后来看不下去就让他别喝了,江安澜隐隐一笑也就真的不喝了。
从火锅店出来,不少人还都情绪高昂地说要去唱歌。花开笑骂:“行了,大白天的唱什么歌,我还得回店里去忙呢,都散了散了!那谁谁谁,说好下午还要帮忙的啊。”
姚欣然笑道:“知道了,不会白吃你的。”
雄鹰一号为难,“那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当白吃的?”这么一来不少人都表示要去给请吃了大餐的花开帮忙。
花开又乐了,“我衷心感谢大家的好意了,人太多,我那小店面也挤不下。行了,帮主还有我们家……”刚要点姚远,花开看到站她旁边的江安澜,当下咽下了话头。而江安澜这时客气地走过来,从皮夹里抽出了两张一百的递给她,说:“这是我跟姚远的吃饭钱,我带她先走了。”
众人都呆了。
姚远也呆了,然后就被江安澜顺势牵着手带走了,等大伙反应过来时,帅哥美女已经走出十来米远了。
雄鹰一号叹服,“老大要不要这么霸气?”
走哪是哪说:“噗,为毛我觉得是萌。”
雄鹰一号接腔道:“你被宝贝乖带坏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姚远才再次挣开他的手,她终于还是说了那句话:“师兄,我们算了吧。”
江安澜脸上的笑凝住了。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背对着日光,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真的无法原谅吗?”之前完全是走一步算一步,此刻却真正有了走投无路的惶恐。
姚远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一天一夜漫长得真的像是在度日如年。今天见到他,心里就一直像被什么东西扯着,生生地抽疼。她缓缓地说道:“原谅?我不会报复你们家,我也没那能力,也不会牵连怪罪到你身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在一起。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我该叫江文瀚什么?叔叔吗?”一向什么都看得很淡的姚远此刻脸上是清晰可辨的沉重忧伤,“师兄,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吧。”
江安澜深呼吸了一下,随后上来拥住了她,“姚远,为什么你不能单想想我呢?我们的感情是我们两人的事,跟别人,哪怕他们是我们的亲人,又有什么关系?我知道这话很自私,自私透了,可我不管。除非你说你不喜欢我,那好,我没话讲。可是,你对我不是没感觉的,不是吗?姚远,我想与你走完余下的人生,不想因为旁人而跟你分手。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才跟你见面,跟你走到这一步,若真的做不到也就算了。我说了,你就当怜悯一下我,好吗?当我求你。”
姚远听完他这长长的一段话,这种告白,这种坚定的表态,不是不动容的。
但是,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那场车祸不是他的心魔,他可以轻易地抛开。但她不行……父母被车撞的那天,是她的生日,早上爸爸妈妈还开开心心地送她去了学校,说好了晚上去接她,然后一家人一起去买蛋糕。那天她满心希望时间走快点,盼着放学后爸妈来接她去过生日。然而那天却成了她生命里最漫长的一天。她在课堂上被大伯带了出去,去了医院,看到了血肉模糊的父母。她不会去讨伐谁,但是,也真的无法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师兄,我不想恨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姚远却觉得她有点恨自己了。
那天过后,姚远没再跟江安澜有任何联系了。
有人说,我们无法选择命运,我们能选择的,只有命运来临时该如何面对。
而她既然选择了那样面对,无论对错,只能继续走下去。
过年期间,姚远一直在乡下陪奶奶。
过完年,进入新学期后,姚远开始变得很忙碌,朋友、同事的聚餐活动她都会参加,下班后会去运动,也准备着考博,一刻闲暇都不给自己留。
她头发也剪了,剪得很短,只盖住耳朵,理发师说这发型配她特别合适,很清爽。姚远却并不在意好看不好看,她甚至考虑着要不要再去剪短点,洗头更简单,却被堂姐阻止了,堂姐的理由是看不下去她这么糟蹋自己。姚远对此很是无语,她不过是事情太多没精力去打理自己罢了。
姚远将文档保存好,刚关电脑,手机响了,不出意外是堂姐姚欣然,她如今总是时不时地找姚远出去一起活动,像是怕她一个人会出什么事似的。
“小远,明天礼拜天,你过来我这里,我们一起看电影吧,今天刚入手了一套正版《魔戒》,决定回味一下我家精灵王子的美貌,你没看过对吧?一起来看,我已经准备好零食了。”
“姐,我还有一篇报告没写完,下礼拜一要交的。”
“不行,明儿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过来,你再这么离群寡居下去,就直接可以出家了!”
“好了,我明天会去的,你别说得这么离谱行不?”姚远无奈道,连出家都说出来了。
第二天,姚欣然给姚远开门后,就拉着她直接冲到客厅的电视机前,一把将她按坐在沙发上,“水果、零食、茶水我都备妥了,你先吃着,我马上去放碟片。”
姚远摇头道:“现在还会去买电影碟片的人不多了吧?网上看不是也一样吗?”
姚欣然说:“格调懂不?收藏懂不?高清懂不?”
姚远被逗笑了,“如果你的电脑里能少些爱情动作片,恐怕我会更相信你的格调论。”
姚欣然自己也笑了出来,放好碟片,回来坐在姚远身边,“给你姐点面子行吗?”
“好吧。”
电影已经开场了,姚远便不再说话,脱了拖鞋缩进了沙发里,静静地看着电视机,电影播放着,一旁的姚欣然随着剧情发展激动不已,她却平静到几乎漠然。
姚欣然眼角瞥到姚远的表情,心底不由叹了一声,她知道自家堂妹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但是她们在一起二十几年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当天色暗下、华灯初上的时候,《魔戒》三部曲也终于到了最后皆大欢喜的大结局,只是当主角FrodoBaggins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袋底洞,独自对着已经写到结局的书,起身漫无目的地踱步的时候,他的喃喃自语却让一切变得悲伤不已。
“你该如何重拾过去的生活?
你该怎么继续下去……
当你在内心深处早就知道你已无法回头。
有些事情无法弥补,
有些伤痛太过深沉,
你将永远无法复原……”
姚远怔怔地看着电视机,直到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直至现在她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那人在她心底烙下的痕迹,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去了。
最磨人的思念是似有若无地想起,有时候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想。
仔细算算,他们分开有四十天了吧?对于江安澜来说,这四十天完全像是回到了自己住院的那几年的状态,没有盼头,压抑,看谁都不顺眼。
这天,他跟大堂哥江安宏打完网球,走去俱乐部浴室的路上,江安宏开口问他:“你这两天公司要是没什么事,抽点空出来,跟你三姐一起去外面玩玩吧?”
江安澜扳正网球拍上的网说:“没有空。”这样的态度表明他不想谈这话题,江安宏也就不多说了,他这五弟已足够有本事,不需要他多点拨,很多事情他都能掌控好,审时度势聪明得很。爷爷曾说过,如果小五的身体允许、脾气好点,去走仕途的话,那么他的作为可能比他们江家的任何人都要大,只可惜天不由人。而最近听江安呈说起,小五在谈的那段感情可能已结束,所以就提了提让他出去散散心的想法。不过现在看小五的反应,想来对于这段感情该如何取舍,他心里也有数了。
之后,两人各自去洗澡,出来后找地方吃了午饭,中途江安宏被一通电话叫走。
江安澜吃完后,回自己的住处。他坐在车后座,摇下车窗,外面的国槐、洋槐都已在冒芽了,一片生机盎然,两旁人行道上有不少人在散步踏青。今天是周末,所以人多,三三两两的,有情侣,有带孩子玩乐的老人,他却看得胸口发闷,凭什么别人都可以过得这么舒心,他就不行?奇了怪了,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有,那也都是兵不厌诈、各安天命的事情,凭什么他就得过这么苦逼?江安澜刚步入二十九岁的“高龄”,心理却是越来越扭曲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命悬一线的绝症患者。不,他就是绝症患者,肺性脑病,在他的这二十九年里,因为得这病,从十二岁到十五岁,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医院里度过。大学刚毕业那年,因为并发症,他躺在医院里,吃不进东西,吃进去的大部分也都吐了出来,一度瘦得不成人形,情绪焦躁悲观。如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加重病情,会昏迷,甚至会精神异常。江安澜闭上眼睛,那次她带他去医院,帮他叫医生,给他付钱,他觉得这人真傻……
“傻瓜,如果你不救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掏心掏肺地想念起来,这种挂念在许多年前就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