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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怕被皇额娘知道的?丢丑就丢丑吧……知耻而后勇嘛。”
林雨桐跟着说笑,“我倒是想给我们家弘昼换个好的来,只弘昼自己舍不得,有什么办法呢?儿大不由娘呀!罢了罢了!儿子喜欢,笨媳妇也认了。好在,这媳妇笨是笨了些,可给家里添的阿哥格格,却个个叫人觉得可心。”
大家跟着哄然一笑,知道这是婆媳之间在相互打趣,也都跟着凑趣。
就听这位皇太后道:“想去的都去,找和婉要帖子去。这些琐事,我如今管的少了,多是和婉在处置。这孩子孝顺又细心,再是妥帖不过了。你们有事只管先找她去。”
给了和婉天大的脸面。
和敬看了和婉好几眼,不由的若有所思。这看似半说笑的一句话,于和婉而言,她可就不再只是个和硕公主那么简单了。
把皇后也送走之后,和敬登轿的时候令妃‘刚好’在边上,“公主,皇上和太后不知道之间发生了什么……很多事情怕是要不一样了。公主多往皇太后那里走走,太后……在宫里挺好的,隔三差五孝敬点东西便是公主的孝心了。”
和敬看了令妃一眼,没言语直接上了马车。
和敬身边的嬷嬷是先皇后身边的老人,在路上就低声跟和敬道:“公主,奴婢知道您瞧不上令妃。可……公主啊,万岁爷瞧的上呀!令妃能影响万岁爷,却影响不了老圣人和皇太后。您常往皇太后身边走动走动,便是真有个什么事,也有个人在中间回旋。”
和敬看着车窗外半晌没有说话,好容易张嘴说了,开口却道:“嬷嬷,我想我额娘了。”
要是额娘在,那多好。她何必这么着呢?
嬷嬷的嘴角动了动,便是皇后活着又能如何呢?花无百日红呀!没了才越发惦记,可要是活着,却也未必。
但这话却不能跟公主说,因此只道:“天意如此,半点不由人。公主更得为了娘娘保重自己。”
和敬应了一声,转脸就吩咐道:“叫人告诉额驸一声,带着小世子去园子吧。明儿从园子直接过去,今晚我去跟祖父和祖母吃饭说说话。”
嬷嬷这才欢喜了,马上就安排。
晚上对于和敬的到来,四爷有些不高兴。桐桐累了两天了,回来才说舒坦的歇歇,怎么就非得今个儿来呢?
四爷没叫林雨桐出去,“只管睡你的。要留下吃饭她就留下吃饭,还非得你作陪?”
然后和敬便知道莽撞了,没见皇祖母,一直到吃饭,都只有皇祖父。
和敬很不安,他跟皇祖父一点都不熟悉。
四爷指了指椅子,“安稳的坐着。朕跟你说几句话。”
和敬更不安了,必定是惹皇祖父不高兴了,她不敢坐,垂头站着,“祖父,孙女莽撞,没顾及皇祖母……”
“你是我和你皇祖母的亲孙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谁限制你了?你过来了,我们有空跟你说话,就说说话。没空跟你说话,你随意。是去外面玩,还是在园子里子自己找乐子都由你。或是闲来无事,跑来找你皇祖母说你想吃什么,跟朕说你想要什么了……你皇祖母没有不应你的道理,朕这个祖父的能给你的都想法给你。而你呢,做足了知礼孩子的样子,却忘了最基本的一个字——亲!”
和敬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炸响了,是的!一个‘亲’字!自从没有皇额娘了,她哪怕是跟皇阿玛,也做到了‘礼’,她努力去扮演一个懂事的孩子,把所有的任性都包裹在‘懂事’的外壳之下,这里面有多少是算计,多少是真心。皇祖父明白,皇阿玛难道不明白?
皇阿玛若是什么都清楚,可为何还会纵着自己呢?
和敬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那是皇阿玛愿意纵着自己。
一年两年这么着可以,三年五年,皇阿玛也会包容。可若是时间长了呢?以后皇阿玛会有更多的儿女,那个时候,自己这个满心算计,没了几分真情意的公主,还能得几分恩宠?
她噗通一下跪下,哭了出来,“皇祖父,我怕!”心里的那种不安稳,在皇阿玛册立了皇后之后,变的尤甚。
四爷没叫她起来,“你生来便比别人尊贵。你阿玛把所有的亏欠恨不能补给你一个人。从婚事到你生活上的一点一滴。甚至于起风了,你皇阿玛都要让人看看你,今年的新衣裳你可得了。”在别人跟前,弘历许不是一个好爹,但对和敬是真掏心掏肺的,“你是大清的固伦公主,不期望说你能大清带来什么,但至少你做好一个公主的本分。若是做不好一个公主的本分,那就守好做人的本分,做儿女的本分。哪怕这些你也做不到,那就做好为□□为人母的本分。想叫后代子孙得享尊荣,你需要做到哪些?你要做到交好妃嫔,友爱兄弟。你要做到不偏不倚,却又不涉分毫内宫之事……”
交好妃嫔,不论谁的儿子继位,都与她没有害处。
友爱兄弟,就能游离于将来的储位之争,确保夫家不受牵连。
历朝历代,都有公主因此而坏事的。
四爷就说道:“朕知道,富察家是你的母家。你活着,你舅舅们活着,你跟富察家的关系就是铁打的。可以后呢?你怎么就能确定富察家不会再出一个皇子福晋,或是再出一个公主额驸呢”
到那个时候,富察家可不止是你和敬的舅舅家,他们会跟你其他的兄弟姐妹捆绑的更紧。到时候,你又剩下什么了?不外乎给人做嫁衣裳罢了。
这话堪比惊雷一般在和敬耳边响起:是了!是了!这不是可能,这是这很可能。
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从不曾有人点过她。她羞的满面通红:“祖父,孙女错了。”
“知道错了就起来。”四爷喊外面摆饭,“过来陪朕一起吃吧。”
饭桌上有一道樱桃咕咾肉,这是去年她在这里陪祖母吃饭的时候吃到的,多吃了几筷子,今儿就又上来了。她的鼻子一酸,到底是有人记挂她的。
“别哭了,吃饭。”四爷给夹了菜。
一顿饭吃的静悄悄的,吃完饭和敬就告辞,“明儿再来陪皇祖母。”
四爷嗯了一声把人打发了,和敬都出了门了,钱盛从后面追上来,递了一个木箱子,“公主,这是老圣人让交给您的。是老圣人和端贝勒亲手做的。是一套能动的十二生肖,之前给了大贝勒家的两位小阿哥一人一套,又给了和亲王府世子爷家一套,这一套是单留给您府上的,给府里的小世子玩……”
和敬一愣,面色更复杂了。皇祖父的孙辈有孩子的,就她和永璜以及永璧。永璜有两儿子,永璧有一个儿子,自己一个儿子。皇祖父给曾外孙的和给曾孙子的竟然是一样的。
她——和敬公主,哪怕是出嫁女,也从不曾被排除在家族和亲人之外。
回去之后,她小心的将箱子打开,拿出来搁在手里把玩,打磨的光滑便不说了,颜色也好,孩子看见了,就扑过来要完。
额驸就道:“哪里来的这玩意?也不像是将作监的手艺。”
和敬笑了下,“皇祖父赏的。就赏了大贝勒家和和亲王世子家……还有咱们……”
额驸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和敬的脊背,“那以后咱们常带着孩子过去请安。”他看她,“你是不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和敬苦笑了一下,“宫里的太后是亲祖母。没了皇额娘之后,我也想跟祖母亲近。我觉得这是一个能在没了皇额娘之后给我庇护的人。可实际上,太后……不是那么一个人。我要是能孝敬她,要是更得皇阿玛的喜欢,她就会对我好一些。若是一段时间皇阿玛没赏我,她就会对我冷淡一些。然后我就发现,其实你觉得亲近的人,人家未必亲近你。那得是你有亲近的价值,人家才亲近你的。这世上,除了皇阿玛之后,我想着,大概再没有人不图什么就对我好的。所以……跟谁好像也亲近不起来。可今儿,皇祖父劈头盖脸的一训,我心里反倒是敞亮了。我想起皇额娘在世的时候,每次,皇额娘见了我都总是说我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好。后来,再没人说了。皇阿玛大概是怕我没了额娘又被他训斥会叫我害怕会叫我伤心,所以我哪怕做的不好,皇阿玛也从来不说。额驸,我分得清好坏的。皇阿玛不训我,我知道那是疼我。祖母不训我,我知道那是敷衍。可今儿皇祖父训我了,我分的出来那也是疼。不相干的人谁去管……对吧?”
对!都对!
这些话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乾隆耳里了,乾隆不由的叹气,跟吴书来道:“和敬啊,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吴书来忙道:“那是公主的福气。有人宠着,公主也不用长大。”
“可也只有没长大的孩子,才能分辨真假。”乾隆猛地就冷了脸,“这孩子才跟皇阿玛接触了几次,她就知道她皇祖父是亲的。哪怕他皇祖父是训斥她的,她也知道那是亲。可在宫里,跟太后多少年了……这孩子从心里还是对太后疏远,可见太后本也不是亲的。只朕少了这一份赤子心,反倒被蒙蔽了双眼!”
吴书来:“……”反正太后现在做啥都是错的。今儿是啥也没干,就因为固伦公主两口子说私房话提了几句,被皇上知道了,还要再讨伐一遍。
好吧。这也不算是多意外,自家这位主子,那要是刻薄起来是真刻薄,寡情起来也是真寡情。叫了四十年的额娘了,不认了就真不认了,这都多久没去请安了。几天前太后宫里要上好鹿茸,一是太后要入药,二是春季了,每到这个时候太后都要滋补的,天天得有一道蒸鹿茸,结果内务府不知道什么缘故供应的没往年好了,桂嬷嬷催了两次才传到他的耳中,这嘀咕声叫万岁爷听到了,万岁爷当时便道:“皇额娘一年到头,吃的是自己种的,穿的也是几十个钱一尺的棉布,要衣裳多还是自己缝的。之前又开始弄了纺织机,这以后连布也要自己织了……她老人家一年到头的操劳,什么活不干?什么心不操?怎么也不见用什么名贵的补品。给庄子上送过去的药材都是入药了,没一丝一毫的浪费。那怎么不见皇额娘身体有什么问题?反倒是太后在宫里整日里高乐的,却这里不舒服,那里需要补的。太奢靡了!”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太后耳中去了,太后闹腾着要找织布机,也说了,以后再不用供奉,她也只当没生过儿子,以后自己种自己吃,自己织布自己穿。当然了,这些话是不敢传给皇上知道的。
不过,吴书来很怀疑,这宫外的皇太后是真打算自己织布呀?
林雨桐弄了纺织机是真的,但自己织布是假的。纺织机是改造过的,这有大用。这次各省选送来的妇人,可不是等闲的妇人。从一开始林雨桐就知道,来的不会是什么也不懂的妇人。
因此,林雨桐选择他们展示的就是改进之后的织布机。
在亲蚕礼的同时,规模小些的织布机就已经在大堂里按照好了。这东西现在肯定不是蒸汽带的那种,但从效率上还是提升了。效率的提升只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那便是织出来的布,受各人技术的影响因素变小了。出来之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细密程度。
这些官家夫人其实看懂的不多,但却有好几个各省来的妇人不由的超前,有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不由的问了一句:“这里留着接口……敢问这是不是还能靠水驱动……”
林雨桐讶异的朝对方看了一眼:“对!那里可以用水利驱动……”她抬眼将围观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有人惊喜,有些愁眉不展。林雨桐点了一个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少妇,“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吗?”
这少妇像是受了惊吓,赶紧跪下。
和婉就笑着将人扶起来,“但说无妨。今儿叫大家来,本就是皇太后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少妇见扶她的是公主,越发不敢说话。林雨桐也不急,等她收拾好心情。
好半晌,这少妇才白着脸道:“机器是好的……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机子……只是,这般的机子出布又好又快,小作坊出的布便没人买了。好些人便没了生计……布一多,世面上价儿就上不去……可能谁也没法挣到钱的。”
难得有那么一个没学经济,却差不多已经摸到经济门儿的人。
林雨桐叫大家分散到周围坐,专门叫了少妇到跟前,“那你觉得几家人合股,有没有可能。若是不愿意合股,挣一份省心钱的,可以去朝廷所属的织造厂当差,织造厂若是改进了设备,月例会按劳支付。算下来,不会比小作坊挣的少。至于你说的布匹价格问题,这个不用担心,短时间内,大部分这种机器出的布匹是不内销的。要给更多的小织户时间……因此,这种布若是出现在市面上,价格短期内只会走高,不会走低。比各家织出来的布价钱要高一些。”
这话一出,大家都哄的一声议论开了。只这妇人又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紧张着抓着裙子道:“……可有时候这不由咱们说了定的。还有丝和棉的产出……”
林雨桐都惊喜了,她笑道:“还真叫我撞见人才了。真碰到懂行的了!”
这边说的热闹,宫里却不知道这边忙的是这个。只知道林雨桐这个皇太后要织布,于是皇后便把嫔妃召集起来,意思就一个,添置织布机,从此内宫要为天下女子典范。
林雨桐知道的时候都想糊皇后一脸:我折腾来折腾去就为了叫你们跟着织布的?
估计乾隆又得气坏了。可说良心话,她真没打算坑皇后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