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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坐在马车里的女子眼也不抬,只是专注地温杯泡茶,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目光落在腰际的麒麟玉上。
在马车内的光影晦暗晦明之间,麒麟玉看起来不再如往日那么通透翠绿,反而隐约可见一丝类似血色的杂质。
秦长安有些错愕,小心翼翼地放在眼下,细细观察,麒麟玉的中央果然是有了一道红色的痕迹,只是若是不细看,并不会留意到。
原本就是这样的吗?
她记得本来的麒麟玉可是没有半点杂质的上等好玉啊。
她突然想起在北漠的聚宝盆古玩铺子里,钱掌柜无意中提及的一句话,他说这世上的玉,分三六九等,玩玉的老道之人流传一个说法,有一种玉叫活玉,跟着佩戴之人,暗中吸收天地精华,久而久之,甚至可以改变一人的命脉运势。但也有人说,这种东西极其罕见,还有些邪门。
无心留在这儿继续看戏,眼神一凛,清冷的嗓音从红唇里溢出。“马上回府。”
马夫驾着新马车赶到清风亭的时候,才发现大事不妙。
康如月已经吓得半死,双目空洞,衣衫凌乱,脸上的脂粉一片一片地贴在皮肤上,一双眼睛肿的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哪里还看得出来原本惊人的美貌?就跟村姑没两样。
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发不出来,尖叫哭泣了大半个时辰,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直到她最后彻底放弃挣扎了,蛇群才缓缓散开。
许妈妈同样狼狈,她好几次被康如月拉过去当挡箭牌,手上脚上被蛇咬了七八口,老脸发黑,披头散发,活像个疯婆子。
一回到康伯府,康如月就昏了过去,康夫人从没看到娇滴滴的女儿变成这幅样子,赶紧请来了大夫,本想抓过许妈妈问个清楚,但许妈妈两眼一翻,就这么倒在地上,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只是抢在第一个把秦长安招入皇宫的人,却不是康如月的亲姑姑淑太妃,也不是跟秦长安有暗中往来的皇后蒋思荷,而是惜贵妃楚白霜。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康伯府可是闹得鸡飞狗跳的,都说康四小姐在野外被蛇咬了,还是在跟你见面之后发生的……。”楚白霜一脸忧心忡忡,一等秦长安进了自己的未央宫,就焦虑地抓过她的手,很是关心。
秦长安并未撒开她的手,神色依旧自如。“惜贵妃,妾身听说了。不过,野外有蛇,不是很寻常吗?”
“那哪里是一条蛇?是好几百条!想想都是可怕。”楚白霜脸一白。“你没看到什么征兆?”
秦长安淡淡一笑,笑容不达眼底。“妾身跟康四小姐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说上几句话就走了,原本也不打算答应她的邀约,只是给她个脸面,没想过答应了她,这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了。”
楚白霜细细分辨,这一番话却是听着不假,秦长安是不喜欢康如月,几次三番地推了康如月的拜帖,已经不是京城的新鲜事了。
她面露迟疑,问的隐晦:“康四小姐我也是见过的,不像是那么心机深沉的女子,难道是她的苦肉计?若是苦肉计,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
秦长安冷笑道。“惜贵妃,若不是苦肉计,那就只能是巧合了。”
楚白霜脸色微变,沉默不语。“昨日我见皇上心事重重,问了才知道,康伯府对此事反应不小,康伯府那边的意思,似乎不想闹大。”
话音未落,便听到殿外传来太监的细长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蒋思荷走进来,楚白霜跟秦长安都起身行礼,她笑了笑,直言不讳。
“惜贵妃,你就是耳根子软,这事摆明了就是意外,外人喜欢捕风捉影也就算了,你也——”
楚白霜柳眉紧蹙,那副我见犹怜的柔弱姿态,在眉眼之处绽放,她无辜地问道。“姐姐向来比妹妹聪慧,不知有何高见?”
蒋思荷习惯性地坐上主位,她从容地说。“据说那种蛇叫做三寸黄,无毒,最爱野花的浓郁香气,该不会那日康小姐身上的香味太过特殊,而引来了不速之客来围观吧。姑娘家见了蛇,惊吓之余踩踏上去,蛇才会反咬一口,这种小事还能被宣扬的这么荒唐,本宫实在不解。”
这话不是拐着弯说康如月冶艳如野花,上不了台面吗?
秦长安嘴角嫌弃几不可察的笑意,但是堂堂皇后为她说话,她很是受用,免去她不少口舌。
后宫的消息来得快,去的也快,楚白霜对于皇后也听说此事并不惊讶,惊讶的是,为了这一件皇后口中的“小事”,却能惊动这个高冷的皇后到她的宫殿来,可见这就不是区区小事了。
自从她们进宫,被封为天子的后妃之后,只有楚白霜去皇后那里的份,四年里,皇后从未来过未央宫。
如今,为了靖王妃的事,蒋思荷却出现在她的未央宫,说明了什么?
在皇后的眼里,何时起,秦长安的分量已经比自己这个贵妃还要重了吗?她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姐姐,话不能这么说,这件婚事让皇上也颇为头疼,可是靖王都同意了,此事迟早能成,就是个早晚的问题罢了。”楚白霜淡淡地说,言辞温和,更显得那张脸柔美,宛若一颗珍珠,圆润饱满,没有棱角。
蒋思荷脸上清冷,话锋犀利。“既然婚事还没定下,说不定还有变数,好人家的女儿尚且知道婚前要避嫌,可是康家的姑娘却跟着靖王游船,还在私底下约见靖王妃,竟是这么等不及了吗?!并非本宫有门户之见,怎么康伯府能任由她这么胡闹呢?若是婚事不成,康家还想不想把这个女儿嫁出去了?”
跟楚白霜相比,蒋思荷的确是从小就被教养成要当名门贵妇,她心思敏锐,条理清楚,是个急性子的女人,做事风风火火,而且,有自己的主见。
这样的女人,更像是一颗宝石的原石,看上去也有几分与众不同的色彩,但包裹在矿石中,摸上去冰冷,还有棱角,若是紧握在手里,还带些不舒服的手感。
所以,男人愿意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指的是楚白霜这种,而并非蒋思荷这种。
身为旁观者,秦长安看得特别清楚,论才干,蒋思荷在楚白霜之上,论人缘,楚白霜就胜过蒋思荷太多了。
蒋思荷话锋一转:“靖王妃,本宫跟惜贵妃争论了这么久,你却跟没事人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可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妾身在想,此事最终只会不了了之,所以,并没有争论的必要。”秦长安掀了掀眼皮,安静地开口。
蒋思荷无奈地摇头:“近几年来,康伯府兴许是人丁兴旺,很多细节都顾不周全,都说康大人教出来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整日沉迷女色,二房的名声不怎么好。可是几个女儿都是大方得体,知书达理的。这位四小姐也算是京城名媛中有点名气的,如今看来,传闻总是夸大呢。”
楚白霜听得心惊肉跳,她跟蒋思荷年纪相仿的时候就嫁给龙奕,转眼已有七八年,就是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她也渐渐摸清蒋思荷的性子。蒋思荷对人的态度冷淡,话也不多,有一种距离感,她还没看到蒋思荷愿意为了谁,如此热络地掏心掏肺,义正言辞。
而此刻,却又是为了秦长安而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两人已经是统一战线的了吗?秦长安把那本手札给了皇后了?
她端着春花秋月的精美茶盏,明明茶水是温热的,但手心却渗出一片凉意。
“不但皇后姐姐觉得此事古怪,就连我也想不通,靖王妃怎么可能引来一大群野蛇?纵然是男人,也不见得可以做到这么荒唐的事。”楚白霜沉吟许久,才搁下茶杯,笑吟吟地说。
“惜贵妃,这世上看似荒唐实则有可能的事,还算不少。说不定,真就是我惹来的蛇群。”秦长安回以一笑,双目灿然。“因为我善妒。”
楚白霜吃了一瘪,只能笑笑不说话。
“靖王妃,就算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也会站在你这边,你可是北漠送来的和亲王妃,哪里容得有些人随意嫁祸?若真是因为你善妒,要把四小姐置身于蛇群中,为何来的不是毒蛇,而是无毒的三寸黄?”蒋思荷下了定论,起身离开,朝着楚白霜看了一眼。
那句“就算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也会站在你这边”根本就是说给楚白霜听得,这下可是示威了!
闻言,楚白霜的身影又是微微一僵,那一刹那,犹如四面楚歌,坐立难安。
“靖王妃,跟本宫走吧,本宫还有些事要跟你讲。”
秦长安微微一笑,跟楚白霜辞别,看着楚白霜那张强颜欢笑的柔美面孔,心中却没什么特别感受。
一踏入皇后的宫殿,秦长安便率先开口。“皇后,您这是打算跟惜贵妃开战了?”
蒋思荷从近身宫女手里接过湿了水的帕子,对着铜镜,将脸上的脂粉一点一滴地抹去,只是奇怪的是,跟之前的脸色发黄相比,此刻露出来的肌肤却白皙许多,也更加光洁。
等到她将整张脸和露出的脖颈全都擦拭干净,整个人都显得面容清丽,气色也更好了,有种容光焕发的改变。
她如今用的特殊脂粉,并不是寻常可见的,反而是让皮肤发黄,正是出自秦长安之手。
这种膏状物,全是用中药制成,因里头加了一种黄色的药粉,所以一可以让皇后继续以这张病恹恹谈不上姿色的面容示人,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二则这种药膏在白日涂抹,还能起到养颜的效果。
短短半个月,就让蒋思荷真切地看到自己身上的改变,她自然对秦长安的医术深信不疑,认定秦长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然更想收拢人心。
她虽然是一国之母,但比起楚白霜,她不愿花心思在笼络后宫妃嫔上,以至于楚白霜的人缘向来胜她一筹。
想到楚白霜那张柔弱圆润的脸,她眼底的笑意就薄了几分,置于身侧的双拳紧握,冷冷一笑。“本宫一直认为从嫁入宁王府的那一日开始,就不曾亏待过这些女人,只因本宫自小学的就是如何当好一个贤内助。当初楚白霜怀胎五月却不慎小产,整个宁王府气氛低迷压抑,皇上心中痛苦,但本宫可曾幸灾乐祸过?是本宫严惩了那个心怀不轨的侍妾,替楚白霜主持公道,可本宫怎么想都想不到,竟然本宫滑胎,是楚白霜那个贱人一手策划的阴谋!”
出身名门望族的蒋思荷,教养极好,外冷内热的性子让她看来不招人喜欢,而且常常被人误解是狠毒之人,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能让她气的脱口而出“贱人”这种字眼,实属罕见。
秦长安并未露出丝毫的错愕,面对蒋思荷痛恨到两眼闪烁着泪光的一幕,心想,这皇后是做的有多寂寞啊,身边连个说真心话的朋友也没有,也挺可怜的。
她此刻的寂寥落寞,对楚白霜的恨之入骨,一点也不像是伪装。
“皇后是何时查清楚的?”
“在你跟本宫说,本宫其实是被下了百日红的毒药后,就开始调查了。一想到那人很可能还藏在后宫,本宫怎么可能放任不管?难道还等着她来祸害本宫第二次、第三次吗?幸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过,迟早会留下蛛丝马迹。本宫查明,当初下毒的人是叫舒燕的丫鬟——”
“难道是惜贵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