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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联秦州刺史裴苞、东羌校尉贯与,又强令福禄县令麹恪绑架酒泉太守赵彝,欲东西策应,颠覆张轨。张轨急令领军将军宋配,左都护阴预讨伐裴苞,另命张寔回师湟中,讨伐麹儒。永嘉五年二月,张寔斩杀麹儒,而宋配、阴预也于陇西击败裴苞、贯与。张轨徙麹氏元凶首恶等六百余户于西域长史府,湟中之乱粗平。
“湟中之乱”历时二年,影响深远,湟中谷地几为白地,张轨又命领军将军宋配转任西平太守。经宋配数年休生养息,西平终于复苏。经此之乱,西州豪族之势,便成为张氏的一块心病。
马岌是扶风茂陵人,永嘉乱后避难河西,被张茂父兄辟为掾属。晋时,天下诸官分为本土荐举和朝廷委任两种,即土官和流官。地方州牧守、郡太守等五品以上官职,皆由朝廷委任,定期调任;土官由各地中正察举本郡名望,向朝廷举荐。河西豪族势大,名士云集,荐官充盈诸郡。自刘赵据关中,西晋消亡,东晋南渡江东,与河西道途隔绝,再无委任流官之举。凉州土著荐官日盛,张实张茂兄弟为均衡势力,特意从西归流民中择士以充掾属。
凉州的土官与流官,泾渭分明,马岌虽说得隐晦,然场中诸人皆是明悟之辈,此话便如一块石头扔入平静的水潭。节堂内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张茂道:“处建兄与马参军、傅郡守之言,俱各有理,委实令本牧取舍不下矣!”
此时参军陈珍突然上前,躬身道:“明公,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珍乃天水上邽人,南阳王司马保被杀后,随族人流徙凉州,被张寔辟为功曹参军,其时年纪不过三旬,在节堂众僚之中地位卑下,因此一直不曾多言。陇西山川纵横,诸胡混杂,少年时他便有意考究诸胡习性及历史典故,十余年来颇有心得。自接枹罕急报,便在苦思应对之策,至此心中有了一份初步的构想,见场中土流双派争论不休,张茂委实难决之际上前相告,打破了场中乱局。
张茂眼睛一亮,道:“陈参军但说无妨!”
陈珍却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反而向阴充相询:“敢问阴护军,单以金城郡论,可用之卒几何?”
阴充道:“金城广武诸郡皆与胡接境,士卒长年征伐,皆为我州之精锐,单以金城为计,尚有三千可战之兵!”
陈珍道:“若金城郡有三千可战之兵,则胡赵兵逼可势可破矣!”
陈珍此话一出,场中顿时哗然,不论是牧府文官,抑或是平西将军府武帅都觉得不可思议。如今胡赵前锋临洮之数已不下三万,后军正随刘曜之亲征,源源而来,总计不下二十万之数。陈珍竟敢以三千之卒破其二十万之众,无异于痴人说梦。众官皆认为这小小参军不但不知兵,简直是异想天开!
阴充当即斥道:“非是某长敌人之势,胡赵之军一路征伐,势如破竹,其将士多为善战之辈,我金城之众虽然骁勇,然无一敌百之能。陈参军此言,恐是哗众取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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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府偏院的寅宾馆陈设简单,一案一壶一盏,一套刀笔砚墨,一张床榻和一套被褥,墙角放着两个取水用的铜盆。虽然简陋,但相对于往来姑臧城公干却身份普通的公人来讲已是足够了。
张骏二人在牧府前碰到小雅,她自庆薄宁塔被掳后相当于无家可归,于是张骏将她领到了寅宾馆。张骏与叱卢有万载略作商议,决定将街口所见告之张茂后,便设法营救庆薄宁塔。刚刚将小雅安顿下来,便听得馆外马蹄喧嚣,但见府前广场上数十个黑衣甲士兵策马列阵,皆腰悬弯弓箭筒,背负粮秣水壶,一副远行的装束。众甲士兵皆含枚噤声,背挺如松,只有马儿不停打着响鼻,前蹄刨地,跃跃欲动。
一个中等身材的队尉策马阵前,大声道:“诸位同袍,此番受命传檄诸郡,事关凉州安危,诸位务必克服万难,亲送诸郡府君手中,能做到否?!”
众甲士齐声大吼:“人在檄在,檄没人亡!”
那队尉扬鞭一指,大声喝道:“出发!”
众甲士同时扭转马首,挥鞭策马,从东西南北四处城门狂奔而出。
张骏见甲士行止如一,威风凛凛,感叹道:“这是哪一营的甲士,如此威武!”
叱卢万载道:“此乃大将军麾下之越骑营,与威虎营、锐騝营并称为凉州三大精骑。”叱卢万载又道,“此三营精骑,乃宋配老将军及北宫将军亲手操训多年,方有今日之威。三营将士曾多次赴京勤王,‘凉州大马’的威名,便是他们浴血奋战搏来的!”
张骏听罢感叹道:“果然是威武之师!”
他听叱卢万载提到北宫将军,自然想到结拜大哥北宫泰罗,也不知泰罗大哥近来如何了。心下便打算这边事情一旦了结,便去宋府看望泰罗大哥。
此际叔叔张茂由一干僚属陪同,步出牧府节堂,二人见状,忙迎上前去。叱卢万载道:“明公,属下有要事禀告!”说着双目扫了张茂周围诸公一遍。
众僚属莫不是见机之辈,见叱卢万载神色,便纷纷向张茂请辞。
张茂脸色沉肃如水,向二人摆摆手,转身走入内堂。
内堂中置有一个大大的沙盘,沙盘*凉州诸郡山川形貌一一标注,在河东沿黄河及洮水一线,插了数枚黑色抑或红色的小旗。说起沙盘,早在汉光武帝征伐秦州豪强隗嚣时,大将军马援便聚米为山,指画形势,使光武帝顿有“虏在吾目中矣”的感叹,从此这种将山川城池微缩于眼的沙盘在军中流传开来。想来之前张茂与诸僚论势时,已进行兵棋推演。
张茂先不问叱卢万载禀告之事,而是手指堂内沙盘,凝重道:“枹罕急报,胡赵大军已倾巢而出,挟二十余万之众,攻陷秦州诸郡后,前军已破我河洮多处戊所,威胁河西。前锋韩璞将军兵马深陷重围,抽身不得,今日之危厄,堪比当年秃发之乱,凉州危矣!”此二人一个是他的心腹,一个是他的侄儿,他也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焦虑写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