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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还顾得上,谁又会去求证呢?
这些激流暗涌施清如通不知道,因为她这阵子但凡进了宫,几乎都是待在司药局足不出户。
太后的腿疾终于治疗完毕了,复原如初自不可能,但也不必像以前那样需要时不时的扎针,只平日多注意保养也就是了;太后的风寒也早就痊愈了。
遂厚赏了施清如,让她以后再去仁寿殿,就别以大夫的身份了,“……以后再来仁寿殿,可别再穿你这身官服了,不然哀家又得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又是吃药又是扎针的日子了。但也不许不来了,必须时常来给哀家请安,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给哀家请安,记住了么?”
施清如自是笑着都应了,却只是应过就算,以后非太后传召,仁寿殿她是真不想踏进半步了!
恩阳郡主与宇文姝也在太后病愈后,带着一堆的赏赐,各回了各家去。
临行前还都不忘带着礼物到司药局与施清如辞行,施清如只好耐着性子应酬了她们一番,才算是将人都送走,得了清净。
其时已进了十月,京城的天儿开始冷了起来,冬天也到了。
施清如在司药局心无旁骛的忙了七八日后,终于与常太医罗异一道,将新招的二十名储备司医司药的职责所在都定了下来。
除了一开始师徒两个就看好的那个陈莲,还有另外三名最出挑的女子升了储备司医,另外六人升了储备司药,余下十人便得等明年的这时候通过了考核,才能升等了。
因为是凭各自的真才实学上位,在绝对公平公正的前提下技不如人,也怨不得任何人。
是以众升了等的储备司医司药都并不沾沾自喜,因为明年考核她们要是技不如人,就该轮到别人上她们下了,所以她们的路还长得很,如今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众技不如人落了选的女子也不气馁,只是今年技不如人而已,她们还有的是时间反超,只以后加倍勤学苦练也就是了。
之后,施清如又特地让众人放松了一日,不但送了银子到御膳房,请御膳房帮着做了几桌酒席送到司药局,大家同吃同乐;宴罢还带着众人去逛了一回御花园,——如今豫贵妃代掌六宫,自然这点方便还是愿意给施清如行的。
众宫外选拔上来的储备女官们进宫都这么久了,说到底却连真正的皇宫都没进过,更遑论美轮美奂的御花园?
大开了一回眼界后,想到都是因为她们的司正和副司正两位大人一力复设了司药局,撑起了司药局,才会让她们有如今靠着自己本事做了官,有了大好的前程,还受人尊敬,终生有靠这样的好日子过,心下就越发感激常太医和施清如,越发坚定了要做好分内之事之余,努力提升自己,不辜负二位大人的决心了。
如此忙忙碌碌中,太后的千秋节到了。
施清如作为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仁寿殿的“大红人儿”,自然少不得要为太后准备寿礼,还得精心准备。
好在是都督府库房的好东西多的是,施清如都不必亲自去挑,小杜子已替她挑好了一座鸡翅木的百寿大插屏,她看了后很是满意,赶在太后千秋节的前一日,送到了仁寿殿。
穿的自然还是官服,她如今在宫里行走,虽然人人都是叫的她‘县主’,她却无疑更喜欢自己司药局副司正的身份,断不会为了讨太后欢心,就委屈自己,去仁寿殿前还要特意更衣梳妆。
所幸太后见了施清如仍是一身的官服,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这丫头,怎么就一点不跟别的同龄女孩子一样,喜欢时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便岔开了,“怎么这些日子都不来给哀家请安啊,是不是司药局忙得很?哀家倒是很惦记你,亏得你今儿来了,不然哀家就要让你段嬷嬷亲自去司药局抓人了啊!”
施清如忙笑道:“回太后娘娘,臣在司药局要忙这忙那,还要各处行走,穿官服着实方便一些。臣也很惦记太后娘娘,只实在不得闲,以后一定时常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说完才发现福宁郡主与丹阳郡主也在,略怔了一下,也就明白过来她们母女尤其是福宁郡主为何会在此了,太后的千秋宴,当女儿的岂能不出席的?
尤其隆庆帝还特意下了旨,要给太后好生热闹一番,自然福宁郡主就更不能不出席了,便是隆庆帝不准,太后也定会让隆庆帝答应的,正好趁此机会,解了福宁郡主的禁足。
施清如遂又笑着给二人行礼,至少面上瞧来彼此之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一般,“见过福宁郡主,见过丹阳郡主。”
这还是当日大相国寺事发以来,从夏入冬,施清如第一次见福宁郡主,见她清减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哪怕精致的妆容与华美的衣裳都不能掩盖浑身的失意与颓丧,与当初她第一次见她时,至少相差了五岁一般。
但她吊梢的眉毛和凌厉的眼神,却比以前更加分明的在无声诉说着‘她不好惹,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她’这个讯息,令人见了后本能就想退避三舍,以免自找麻烦。
不过施清如却不怕这只纸老虎,以前便不怕,如今自然更不会怕了!
福宁郡主见施清如还敢笑得一脸没事人一样的给自己行礼打招呼,更可恨的还是她对她的称呼‘郡主’,也不想想她如今这个耻辱的郡主都是拜谁所赐!
看向施清如的双眼霎时能喷出火来,张口就要说话。
一旁丹阳郡主却不着痕迹扯住了她的衣袖,太后也咳嗽了两声,心里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怎么生了个这么沉不住起的女儿,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家修身养性了这么几个月,养气功夫却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简直气死她了!
总算福宁郡主在女儿和母亲的双重提醒下,堪堪压下了满腔的怒火,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免礼吧,都是自己人,不必这般拘束,没的白生分了。何况你治好了母后的腿疾,让母后如今凤体康健,心情舒畅,本宫还要谢你呢。”
丹阳郡主也笑道:“是啊,清如,皇祖母如今气色这般好,可都是你的功劳,母亲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了呢。”
施清如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受福宁郡主的气,事实上,她压根儿不想与她多说哪怕一个字。
见福宁郡主好歹还知道收敛,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一句:“都是臣的本分,当不得郡主这般说,何况太后娘娘已厚赏过臣了,就更当不得郡主的这个‘谢’字了。”
便转向了太后,笑着敬上了自己的寿礼,“臣也没有旁的礼物可送上的,便抬了金山银山来,太后娘娘也未必稀罕,谁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好东西是最多的?这插屏也就胜在一个应景儿了,还请太后娘娘千万别嫌弃粗陋才是,臣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不等她把话说完,一张脸已是笑开了花儿,“你这丫头还真说对了,你便抬了金山银山来,哀家也不稀罕,要紧的是你这份心意,心意到了,就算你什么都不送哀家,哀家心里也高兴。”
顿了顿,“明晚上你就挨着丹阳坐吧,也好离哀家近一些,哀家瞧着也高兴。”
施清如笑道:“太后娘娘的好日子,必定儿孙绕膝争着给您老人家磕头拜寿,皇上一片孝心,也必定会从头至尾陪着您老人家,臣算哪个牌面上的人,还是不打扰太后娘娘的天伦之乐了。”
太后让她那句‘儿孙绕膝’说得心里一堵,越发疑心是韩征在捣鬼了。
面上却是丝毫不表露出来,只笑道:“那也罢了,总归你日日都在宫里,哀家要见你也方便,只你以后得时常来哀家这里才是。”
施清如笑着应了“是”,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也就寻机行礼告退了。
太后着人好生送了施清如出去,待看不见她的背影后,方笑着吩咐丹阳郡主,“珑儿,你也好些日子没进宫了,且去到处逛逛,瞧瞧你的屋子还缺什么,让你段嬷嬷都给你添上。你母亲便罢了,有自己的事,哀家这次也不多留她,住个三四五日的也就罢了,你就留在宫里,好生陪哀家一阵子吧!”
丹阳郡主知道皇祖母这是有话要与自己的母亲说,怕自己在扫了母亲的面子,笑着应了“是”,“那我午时再过来陪皇祖母和母亲用午膳啊。”
说完行了礼,却行几步后,转身出去了。
太后这才沉了脸,看向福宁郡主道:“你也四十好几的人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都不知道,还得哀家教你呢?那丫头年纪连你的一半都没有,还差点儿就死在了你手里,心里不定怎生恼你恨你呢,尚且能对你笑脸相迎,以礼相待,你连她都不如了不成?”
福宁郡主闻言,又气又委屈,恨声道:“我心里的恨母后如何能明白?于公都是因为她,我才会被韩征那阉贼陷害,让皇上降为了郡主,丢尽了脸的;于私来说,都是因为她勾引得琅儿神魂颠倒,琅儿才会伤成那样,还与我只差母子反目成仇的,母后倒是说说,叫我怎能不恨她,我都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了!换成您老人家,您又能不恨吗?”
太后沉声道:“哀家贵为皇太后,本该随心所欲,连皇帝的气都不必受,可如今却要受制于一个阉贼,哀家心里怎能不恨,怎能不明白你的恨?可眼下局势乱成这样,谁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那阉贼日日在皇帝跟前儿,到底进了多少谗言,咱们除了忍一时之气,还能怎么着,谁让咱们要的不是一时痛快?若只要一时痛快,哀家早杖毙那小贱人,连韩征那阉贼,哀家也早要给他颜色瞧了!”
叹了一口气,“可不行啊,真这样做了,哀家倒是一时痛快了,将来你们母子又该怎么样呢?说句不好听的,便皇帝明日就没了,无论谁上位,哀家都是太皇太后,日子再怎么样也难过不了,何况哀家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能再活几年,再受几年的气呢?何况皇帝岁数还不大,肯定是要走在哀家后头的,哀家就更不会受气了。”
“可你们母子不一样啊,谁上位了都容不下你们母子,你难道就忍心让你两个孩子忍气吞声,朝不保夕不成?便能侥幸保住性命,你生来便极尽尊贵,是那等能受气之人么?两个孩子也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你又忍心他们受一辈子的气吗?士可杀不可辱,只怕在他们看来,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如今的忍耐,不是因为不恨,只是为了以后能不再忍耐而已,你怎么就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