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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那你替我祝督主一路顺风,早日平安归来吧。”
小杜子忙应了“是”,不敢再耽误时间,行礼后快速离开了。
施清如直至小杜子的背影彻底看不见后,才收回了目光,满心的怅然若失。
这可打今儿开始,得好长时间都见不到督主了,虽然之前她也没时常见他,可至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因为知道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的心也都是安定的。
如今却是连他在哪里,大致算一下彼此离得有多远都不能了……早知道,昨儿早上就该多看他几眼,把后边儿都给找补回来的!
常太医见徒弟蔫小白菜儿似的,他是饱经世故的人,吃过的盐比施清如吃过的米还多,如何猜不到一二分?
心下微微发沉,他虽因职业的关系,对韩征知道得比他的一众心腹都还多些,其实也是有限的。
但他活了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和对未知危险的感知,却自有一套法则与直觉,早看出来韩征的志向绝不仅只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独握,他应该还有别的想法,看起来他也非这么做不可,只不过常太医实在想不到他非做不可的原因,也不敢去深想而已。
那他以后的路会如何的难走,会如何的荆棘满布,一个不慎,便会跌下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也是可想而知。
搁以前,因与韩征相识得早些,韩征还救过自己的命,庇护了自己这么几年,常太医自然是要站在韩征一边的,何况施清如本来一开始也是以韩征对食的身份,才进的都督府;
可现在他的心却已然偏向了自己聪明又好学,乖巧又贴心的小徒弟,这要是小徒弟真对韩征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以后岂不是要跟着担惊受怕,甚至枉送性命了?
那是常太医绝不愿意看到的事。
纵然最后韩征能侥幸得偿所愿,能侥幸站到最高,谁知道他的小徒弟有没有命熬到那一天?便是她有幸熬到了那一天,谁又能保证等待她的,便全是坦途,全是甘霖了?
把一辈子都寄托到一个男人的宠爱上,在常太医看来,本来就是最愚蠢,最不可靠的事,哪怕他自己就是男人,他也得这么说!
偏偏韩征长了副绝佳的好相貌,又气度过人,便是个太监,依然引得宫里不知道多少女人趋之若鹜,芳心暗动,他小徒弟年少无知,情窦初开的,被他勾得意乱情迷,会是什么难事不成?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如此看来,韩征这趟远行,倒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正好可以趁如今小徒弟还懵懵懂懂,只怕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异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让她忙碌起来,人一旦忙碌起来,哪还顾得上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时间一长,自然什么都淡了,也什么都忘了。
常太医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是什么都不表露出来,只笑着问施清如,“怎么了,一脸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
施清如听见师父问话,虽心里仍怏怏的,少不得也只能打点起精神来:“睡得还不错,多谢师父关心,倒是我占了您老人家的床,倒害您受累,只能在桌子上趴一会儿,趁这会子时辰还早,师父要不去值房再歇一会儿?”
常太医笑道:“不了,我觉少,趴一会儿就够了,何况今儿白班的太医们该来了,见我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睡,岂不是得当我睡了一夜,我这一夜不白熬了?你就别担心了,师父心里都有数。倒是昨儿你看的医书,看得出了什么体会没,说来我听听。”
施清如见师父说考自己就考,一时哪还顾得上旁的,忙正色道:“回师父,我倒真有几点浅见,还请师父指正……”
师徒两个说着话儿,天渐渐亮了起来,今日该当白班的太医医童们也陆陆续续都到了。
常太医遂让施清如打住,师徒两个一前一后回了大堂,待用过早膳后,又是一日的忙碌。
一直到傍晚时分,常太医与是夜当值的太医交了班,方带着施清如出了宫去。
常太医上了年纪的人,连熬两日一夜,早撑不住了,回家后草草吃了点儿东西,也就睡下了,施清如待他睡下了,方坐车回了都督府去。
虽心知韩征必定早已离了京,这会儿指不定都离京百里开外了也未知,让算着时辰等在二门的桃子扶下马车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督主他,他昨儿今儿都没回府吗?”
果然听桃子道:“督主今儿一早就出京去了,听说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呢,小姐竟不知道不成,不是听小杜子说,凌晨去太医院见过您吗?”
施清如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甚至放眼望去,觉着整个都督府都空了似的,无精打采的应道:“对,小杜子凌晨是去太医院见过我,也说了此事,偏我忙起来,就给忘了。好了,回屋去吧,我累了。”
桃子便忙扶了她往回走。
一时泡了热水澡,又喝了桃子特地给熬的银耳汤,施清如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却仍是看不进去医书,在太医院、在常太医眼皮底下,她还能强逼自己集中精神,这会儿在自己屋里,绷着的那根弦无形中便松懈了下来,自然再集中不了精神了。
遂拿了针线篓子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给韩征纳做靴子的鞋底来,一时想着这马上就要真正冷了,也不知道督主带够了衣裳鞋袜没?要是自己手脚再快点儿,手艺再好点儿,不早就做出几双靴子来,这次督主出远门不就可以穿了?
一时又禁不住自嘲,她那手艺还是算了,督主可看不上,何况督主如今还恼着她,就更不会穿她那既不好看,只怕也未必舒坦的靴子了……想得太出神,指尖忽然一痛,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就见已有殷红的血珠渗出了。
桃子忙放下自己的针线棚子,上前急道:“小姐这也太不小心了,肯定很痛吧,我给您拿药去。”
施清如把手指往嘴里吮了一下,道:“不用拿药了,马上就能止血了。”
果然片刻之后,便再没有血珠渗出了,只仍火辣辣的痛就是了。
桃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想什么呢,我看您打回来起,就一直精神恍惚的,是累了吧?要不就早些歇了吧?”
施清如也无心再纳鞋底了,却也睡不着,便摇头道:“还是等会儿再睡吧,明儿师父让我辰正过去即可,可以多睡会儿,也不知道、也不知道……”
想说也不知道督主这会儿怎么样了的,话起了个头,便意识到了不妥,忙忙打住了。
桃子却已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到底主仆两个朝夕相处,比谁都亲密,小声道:“小姐是想说,也不知道督主到哪里了吗?小姐,我说句我不该说的话,您别恼啊,您对督主,是不是太过上心了些啊?我不单只是指在吃穿住行上啊,我是觉着小姐您是不是对督主那个、那个……小姐别恼,我嘴笨说不清楚,但小姐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姐要只是想对督主好,出于对督主的感激,便一直敬着他,倒还罢了,她担心的是,小姐分明好像已经对督主动了心,那可就糟糕了,督主再是长得好,再是权倾朝野呢,到底也不可能真与小姐成为夫妻,过完这辈子啊。
等哪日督主知道了小姐的心意,便顺水推舟留下了小姐,将来小姐还哪里有第二条路可走?
她先头的主子家败后,前几日还与其柔情蜜意的未婚夫倒是立时将其买下了,却不是为了昔日情分,而是因为‘他的女人绝不能让旁的男人沾染分毫,死了也不能!’
连个小县城的商家公子占有欲都这般的扭曲可怕,督主这样的大人物,自然只会更变本加厉的,将来小姐又该怎么办呢,真老死在督主府的后院不成?
只这话她说过再不说了的,偏话到嘴边又没能忍住,希望小姐别因此再恼她一次吧。
桃子虽没把话说明,施清如却仍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脸几乎是瞬间已红得要烧起来,
又忍不住一阵心虚,虽然自己都觉得这心虚来得莫名,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哪里对督主那个这个的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再说我话都没说完呢,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好了,我有些累了,打水来服侍我梳洗了,就睡吧。”
桃子便也不再多说了,屈膝退了下去,心里越发后悔自己的多嘴。
小姐虽聪明,到底年纪还小,指不定根本还不知道什么叫动心,什么叫喜欢呢?自己这样一说,岂不是反倒提醒了她,指不定还会让她自此再不懵懂了?
幸好督主这次一出门便是一个多月,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说不定等督主回来时,小姐已经过了兴头,冷静了下来,那就太好了!
施清如待桃子出去后,想到韩征的昳丽姿容和无上风采,却是禁不住心砰砰直跳起来,她、她难道真对督主……可督主是她的恩人,是她心里如同亲长一般的存在,她怎么能……
都是桃子胡说八道,她才没有那些个非分之想,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不会有!
施清如这一夜因此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不停的做梦,早上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浑身都酸痛得很,因与桃子开玩笑道:“难道我梦里与人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桃子见她眼睑下有淡淡的青影,她不说也猜得到她昨晚没睡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心里很是懊悔,嘴上却笑道:“小姐就是爱说笑,肯定是这两日在宫里累着了,我给小姐煮个鸡蛋敷眼睛去啊。”
施清如点点头,待梳洗完敷了眼睛,觉得好受了许多后,又用了早膳,便准备过去常太医府上了。
却在出了撷芳阁不远,迎头便遇上了小杜子,他看起来一副更没精神的样子,连给施清如行礼,都有气无力的,“姑娘,您这是又要去常太医府上了吗?才在太医院累了两日一夜,您今儿怎么不歇一日呢?”
施清如笑道:“我前夜睡了的,昨晚也睡得不错,已经缓过来了。倒是你,督主出了远门,你便彻底闲下来,可以好生歇一段儿了,怎么反倒一副蔫儿了的样子?”
小杜子叹道:“就是闲着才浑身无力好吗,偏昨儿我说什么干爹也不肯带我一起,这才一日呢,我已经觉得时间好生难熬,闲得快生霉了。”
施清如早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忙道:“那还有一个多月了呢,你可怎么办?”
小杜子道:“倒还好,柳哥和沈哥让我过两日就去司礼监帮忙,东厂那边我也时常要去瞧瞧,一忙起来,时间倒也不难打发。就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干爹,也不知道如今他跟前儿服侍的人尽不尽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可不是吗,这出门在外,怎么都比不上家里……”
桃子在一旁听到这里,简直想翻白眼儿了,就督主出行那个排场,跟前儿怎么可能缺了服侍的人,服侍的人又怎么敢不尽心尽力?
总归苦了谁,也苦不到督主头上,她家小姐和小杜子真是想太多!
不过这话桃子识趣的没有说出来,关心才乱,她还是不要再提醒她家小姐了。
施清如又与小杜子闲话了几句,便彼此别过,一个去了常太医府上,一个忙自己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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