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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突然问起钟家的人来了?”
楼奉彰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道。
“近些日子,钟望秋的事在他心里埋了刺,他难免想起他母亲的家里人,不至于疑到那上头。”
楼府很大,长长的、光可鉴人的走廊地板上,映着梅凤官徐徐前行的身影,此刻,他的心情很沉重。
如果说溪草的话,他仅有三分相信,在刚才那番对话之后,不免增加到了六分。
钟念晃只是个小角色,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所以一句送到海外求学,就足以打发,但仔细追究起来,楼奉彰的说辞,破绽太多,很有可能是临场发挥编出来糊弄他的。
“大少爷。”
女人的声音,让梅凤官顿住脚,他这才发觉自己刚巧路过薛姨太的房间,而她此时,正开了一道门缝,有些紧张地朝外张望。
“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她拉开门,往里头让,梅凤官敛眉,他并不喜欢楼奉彰的姨太太们,也没有和她们纠缠的意思,即便是白天,年轻的男子进小妈的门,也十分不雅,正要拒绝,薛姨太又补充了一句。
“是关于先夫人的事。”
梅凤官蹙眉,没有过多的犹豫,闪身进了薛姨太的屋子。
薛姨太的屋子里,摆放着一大捧正在绽放的白玫瑰,有淡淡的花香,她近日受了楼奉彰的冷落,显得低调了许多,豆青色的丝绒旗袍,耳朵上一对水绿玉坠,倒是非常端庄。
女佣已经被她提前支走了,于是她亲自泡茶给梅凤官喝,她去拿青花瓷茶馆的动作有些颤抖,梅凤官立刻看见了她右手上包着的纱布,那是前些日子楼奉彰发脾气摔杯子时,被开水泼的。
“不必沏了,我不方便久坐,话说明白了我就走。”
薛姨太本来准备了冬天收的白梅花蕊,她觉得这样清冷雅致的东西很适合梅凤官,闻言不由有点失望,可她不敢逾越,转过身点点头。
“我偶然听到史姨太和总统说,她在陈年旧物里翻到一把先夫人用过的檀木梳,上头还裹着几根夫人的发丝,听说要镇魂,只要是亡者用过的东西都可以用。”
愤怒蓦然席卷了梅凤官,他不由握起双拳。
装着钟夫人遗物的匣子,他已经另行供奉,楼奉彰在他面前不仅忏悔过,还各种赌咒发誓,要好好超度亡妻,目前,钟夫人的祭坛和牌位确实都保存的很好,没想到,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敷衍他而做的假象,楼奉彰和史姨太私底下,还是没有绝了这歹念。
薛姨太忙从抽屉里找出个平时用来装珠宝的丝绒布袋,小心翼翼地递给梅凤官。
“大少爷放心,那把梳子,就藏在史姨太的卧室里,我做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叫我屋里的小鹊潜进去换出来了,交给大少爷,权当做一个念想吧!”
梅凤官接过来,从布袋里取出那般已经断了几齿的月牙木梳,手指反复流连,他的指尖,仿佛能感受到过世亡母的温柔,心中微酸,抬头诚挚地道。
“多谢你,下次若有这样的事,你只需告诉我一声,不要再冒险了。”
那双潋滟的眼睛,流溢着温柔的光泽,薛姨太双颊微烫,有些不知所措地半垂了头。
“大少爷不必介意,这么做,是我自己愿意的。”
梅凤官没有听出被她隐含在话中的那分小小的爱慕,只当她是心地纯良,不齿楼奉彰和史姨太行径,起身再对她感激地点点头,转身便出了屋子,快步离去。
梅凤官一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天在咖啡厅里和溪草的对话一直盘旋在他脑海,楼奉彰每露出一些破绽,真相仿佛就加深了一些,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幽冷。
这惊天秘密,像浓郁的乌云积压满他的胸腔,却找不到一个人来替他排解,那唯一的爱人和知己,也已成了他人的妻子。
梅凤官此刻,才发现自己如此寂寞。
直至司机将车子停到了展府的大门口,展若男拉开车门钻进来,梅凤官都没有回神。
“元煊?”
展若男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梅凤官蓦然抬眸,那双凤眼如暗夜寒星,流光幽艳,灼得她心头一跳。
他看她的眼神,从来不咸不淡,没有什么起伏的波澜。
展若男立刻便知道他有心事,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捧起他的脸,柔声问。
“元煊,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吗?”
梅凤官犹豫了一下,轻启双唇。
“若男,如果……”
他话到此处,却止住了,自从对楼奉彰存了怀疑,他便把身边所有总统府的人都换掉了,启用的都是赵寅成留给他的亲信,司机是无妨的,可是展若男,他是展锦荣的女儿,梅凤官不能肯定,这起总统冒充案里,是否有展锦荣从参与。
“没什么。”
他淡淡一笑,侧目坐直了身体。
“你想去哪家戏院?大光明还是中华?”
展若男并不是傻子,相反,她非常聪明,梅凤官稍有一点不对劲,她都看得出来。
“不,我们今天不去看电影。”
女性总是反复无常的,梅凤官却也没什么心情哄她,随口道。
“想去哪,你安排就好。”
展若男却叫司机停下车,她推开车门,牵了梅凤官的手,将他拖下车。
“就在路上走一走吧,就咱们俩个人,安安静静地,吹吹傍晚的风,或许你的心事就散了。”
梅凤官微愣,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展若男月光兰的裙摆被风微微扬起,如她翘起的嘴角那般清澈明亮,被梅凤官这样盯着,她粉颊微晕,一头柔软的长发被风打乱。
“我希望终有一天,你会像信任溪草那样信任我,我愿意等。”
梅凤官心绪微动,他不知道此刻胸中溢出的柔软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但他还是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将她鬓边的垂发轻轻别至她耳后,他弯下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呼吸在彼此脸庞轻拂,他似乎能听到展若男胸口剧烈的心跳声。
略一犹豫,他还是吻住了那双丰艳的唇。
展若男的嘴唇,像玫瑰花瓣般香软甜蜜,他并不排斥,揽住她的后脑勺,他渐渐加深这个吻,可当他闭上眼睛时,脑中却飞快掠过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让他似被当头浇了冰水般一颤,飞快推开了展若男,转身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