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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世事恍惚不测,难免偶有些市井无赖看到二女惊艳,上前纠缠。
逢到此时,常常由赛天仙或童牛儿跳出解围。
二女也自跟着瞪目呼喝,竭力装出一副泼辣姿态将人吓退。一来二去,院中众人知这二女烈性,甚难招惹,倒都对其另眼相看。
二女原是通文识墨、知书达理之人,心肠本热,常为院中街上众娼妇卑女读信写书,排忧遣愁。众妇见二女如此,便越加尊敬起来。混到今日,不但落下个好名声,更得了个好人缘。
这条烟花柳巷之中任谁提起二女皆挑指赞叹,以为苍天眼瞎,竟一不留神将天上瑶池边的仙女贬错地方。早晚时辰一到,必又要招收回去。
白玉香原也是官家子女,虽遭灭门之祸,但有幸得活。当时年纪尚幼,感觉浅显。今受此苦难,心性大变,已从一个逆来顺咽、事事忍捱的绵软人儿变成一个百事不惧,敢于呲牙张目,拼命抗争的勇士。其胆气之豪令赛天仙也侧目相视。
林凤凰虽天生娇弱,今亦变成心机深沉,辨风而动的果敢之女,远胜往昔。
只是有一件事令她愈来愈苦恼,就是每当看到童牛儿身影,听到童牛儿声音,她就会莫名地烦躁兴奋。一旦见到他与赛天仙嬉笑亲热,林凤凰就隐隐感到心中似有无数根针扎着一般疼。
她知自己怕是喜欢上童牛儿这个泼皮无赖了。夜闲无事,偷偷说与白玉香听。
若在从前,白玉香定会惊得大叫,以为二人相差悬殊,根本无法到得一处。
但今时听来已觉自然,只轻嗯一声,片刻后道:“可惜他不懂得‘关关雎鸠’之句,也不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情,你的这些话儿却与谁说去?”
林凤凰知她语中所指,轻笑一声,道:“他虽不是翩翩君子,我也早不是窈窕淑女。一个无赖,一个娼妓,岂不正好般配得紧?”
白玉香亦笑,道:“他虽无君子之操,却有君子之德。你虽无淑女之名,却有淑女之仪。嗯,只是有天仙姑娘在呵,你——你不是愿意做小吧?”
林凤凰轻叹一声,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大做小我都不在意,只怕他不肯。”白玉香道:“来日问他一声。”林凤凰笑如枝颤,道:“怕羞也羞死我了。”
片刻后白玉香沉了声音道:“可若有日你父翻案洗冤,重掌纽印,叫你做回官家小姐,该如何是好?童大人天性如此,却变不得,难不成你再弃他而去?”
林凤凰打她一下,嗔道:“姐姐你胡说什么?我岂是那种失心离徳之人?时至今日,我已看得透彻,‘夫妻’二字无非吃饭睡觉罢了,余下的皆是花哨,只不过点缀着应景。诗文吟得再好,终不能当饭吃。文章写得再妙,也不能写到被窝里去。男儿若无几分豪爽英雄气概,到头来还是个痴儿,又有什么用处?童大人出身虽然卑贱,可他重情重义,既有惜贫怜弱之心,又有抵强抗横之智。今生若依身于他就什么都不惧了。”
白玉香嗯了一声,半晌后道:“可惜他白日只想赌钱,晚间只想睡女人。一生唯此两样嗜好,别无其他,却没一样是正经,一个不打折扣的无赖。你若嫁与他,这凄凉孤苦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凤凰似早想过,道:“我若嫁与他,白日便教他读书识字,晚间便教他经典子集。他脑子灵活,保准一学即会。不消一两年,定能变个模样。不说考取功名,至少也会有三分官绅风度——”
不待她说完,白玉香已轻笑出来,道:“你倒能,竟想把个无赖变成官绅。须知江山易改,但本性难易呵。”
林凤凰道:“本性虽然难易,也定有可易之处。我若一心爱他,他也必肯为我改变。”
白玉香知林凤凰是痴情之人,不好再说什么,先自缄默。
林凤凰半晌不闻她声音,轻叹一声,道:“童大人对我林家有重生再造之恩。可我身无长物,唯以此为报才不枉他一直鼎力相助,也叫我良心得安。”
白玉香听她如此说,闭目不语,一夜无眠。
童牛儿这日偷闲到林猛门上看望。
进院后便见霍敏玉正扎着马步跟朱大哥学习拳脚,看见他来,收手跑过,拉住他手好不热络。
童牛儿最怕别人如此亲待,心里温暖,低身将只比他矮一头多些的霍敏玉抱入怀里道:“你还好吗?”
霍敏玉嗯过一声,道:“多亏你救我,我这一生都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好不好?”童牛儿听他言语脱俗,心里喜欢,庄重点头道:“自然是好。”觉得霍敏玉还是重,只得放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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